18. 第 18 章
    《山有嘉卉》全本免费阅读

    镜中的姑娘长发垂腰,头发黑得有些发绿。卸下钗环和面上脂粉后,清丽无比。嘉卉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男子,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卫歧不自然地收回他方才放在嘉卉肩上的手。若不是嘉卉的肩膀猛然绷紧了,他真想俯身吻一吻她。

    理智回笼后他才察觉有些尴尬,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嘉卉却是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日从给徐太太送行后赶到天宁寺去巧遇裘真,午时和卫歧拌嘴几句......晚间陪了程夫人用饭,又来了这对不知何意的耳坠。

    她实在是疲累极了,原以为洗漱完毕后很快就能睡着,不料上榻后仍是灵台清明一片。今日发生的桩桩件件,如同绘卷般在她脑中徐徐展开,挥之不去。

    嘉卉不由烦闷地翻了个身,不留神间居然翻到了卫歧身旁,她的头正靠着卫歧的肩膀。

    往常二人是再守礼不过的夫妻一对。两床薄被从不逾矩,中间一道尺宽距离,却仿佛千山几重般相隔甚远。平素虽在人前偶也牵手,但这还是头一回二人在榻上挨得那么近。

    嘉卉身子一僵,正想着不引人查地慢慢挪回去,就隐隐感到卫歧似是迟疑地伸出了手。

    她慌乱地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

    见卫歧也坐了起来,嘉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道:“有些热,白日里忘记让珍珠琥珀铺夏簟了。”

    他知道她从小就很怕热,今日又在外走了半日,生怕她是中了暑气。情急之下,卫歧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滚烫无比。

    “可有什么不适?”

    卫歧脱口而出后,才注意到嘉卉在浓重夜色下都分明可见的红靥,讪讪地收回了手。

    嘉卉羞惭欲死,低下了头。两人挨得极近,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打在了他脸上。他明明没有碰到她丝毫,嘉卉却觉着和一处热源已经贴紧了。

    她有些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很是不自在往后挪了一点,才低声答道:“并无不适。”

    “我去把你的婢女叫进来。”

    “不用了!”嘉卉阻止了他下榻的动作,见他不动了,又飞快收回拉住他小臂的手,

    婢女们轮流值夜,这个点珍珠琥珀应是都还清醒着。嘉卉却不想把她们叫进来再折腾一回了。

    卫歧目力向来极好。夏季夜间的寝衣本就清凉松散,一拉一扯间,隐约可见她腰间两根细细的藕荷色绸带。他愣了一瞬后移开视线,胡乱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背对着嘉卉躺下了。

    眼睛是闭上了,眼前空空。可身后姑娘的体温和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却真实无比,还有方才她握住他小臂的手......

    一转身,就可以把她抱个满怀。

    嘉卉松了口气,缓缓躺下。她老老实实地躺回平日里的位置,见卫歧背对着她侧身躺在床沿,离她极远,简直是再远一指头就要翻滚下去了。

    对此情状,她原本该是很安心的。嘉卉面色复杂,咬了咬唇。屋里放了冰盆,并无炎热之感。可她找了这个借口后,床帐内好似真的热得慌。

    今夜安置的时间比往日要早约摸一个时辰,一时半会儿横竖是睡不着的。她原本想和他细说今日遇到裘真的事,还想从他嘴里问些卫家四小姐的事。可方才她自己不慎惹出的些微尴尬,使她又迟疑了。

    该不该开口再说些什么呢?她知道卫歧一定也没有睡着。

    换做过去,她心思纠结一定是辗转反侧,如今却是动也不敢动。

    嘉卉不禁想到新婚夜,亦是她不留神碰到了他。她有些懊恼,忽然听枕边人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嘉卉怔愣片刻,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猝然染上一片潮红。她也翻了个身,对着床帐。

    她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断默念催促自己快快入睡。

    不知不觉间,她也慢慢进入了黑甜梦乡。

    等她被一阵欢快清脆的鸟叫声吵醒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这一觉睡得很沉,嘉卉只觉自己神采奕奕,可一侧身就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他起这么早?

    嘉卉掀起龙凤喜帐,就看到卫歧蜷缩睡在窗边她平常白日里常坐的小榻上。她手指颤抖,慢慢放下床帐,把自己隔绝在这一方小天地内。她重新躺下了,用薄被盖住头脸。

    心跳如擂鼓。

    少倾,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轻手轻脚地卷起喜帐,穿上软鞋,向窗下走去。

    远处的天边,蛋青色天光和昏沉夜色正在轮转辉映。嘉卉拿起一条薄毯,轻轻给他盖上。这条小榻换做她来躺上一夜,都会觉得不适,难为卫歧居然睡得安稳。

    一想到他为何要挤在小榻上勉强,嘉卉面上一阵阵发热。她在榻边的锦杌上坐下,离给程夫人请安的时辰还早,但她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嘉卉望着卫歧的睡颜发了片刻呆。她有些纠结要不要将他唤醒,让他去舒舒服服的床榻上继续安眠。堂堂八尺男儿缩在美人榻上,未免也太难受了些。

    心里柔肠百转,千般纠结万般生怯,嘉卉轻微叹了口气。见薄毯似乎要滑落,她连忙上前一步,不料手腕却被忽然睁眼的卫歧握住。

    “你醒了?”嘉卉讷讷问道,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卫歧瞥了二人双手交握处一眼,又看向嘉卉强装镇定的脸。

    他慢慢松开了嘉卉的手,道:“醒了。”

    刚睡醒的声音听着还有些发沉,嘉卉轻声道:“时候还早,大爷不妨去床榻上再睡会儿。”

    “不必了。”卫歧起身下榻,道,“你再去歇会儿。我有事出门一趟。”

    嘉卉估摸着这会儿才寅正时分,不由奇道:“这还早着呢,怕是连府门都还没开。”

    她知晓大约是卫歧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不想和她共处一室。嘉卉觉得有些好笑,怕是再也没有谁家夫妻做成他们二人这般的。就连动辄对徐节使的姬妾要打要杀的徐太太,和丈夫关系都比她处得更亲密些。

    徐节使夫妇当日铁定了心思要她替嫁,威逼利诱轮番说服她。她自觉很对得起他们养她在徐府六年的恩情。惠娘和她从前亲如姐妹,她也愿意为她赔上自己的婚事和下半生。

    然而对于卫歧,嘉卉心存几分愧疚。

    若他真是个把妻子当摆设的花花公子就好了。然而他并不是,他本该娶一个娇俏可人的或是勋贵或是重臣家的千金小姐,琴瑟和鸣。而不是被她和徐府联合欺瞒,稀里糊涂和她结发。

    刚进卫府那几日,她觉着卫歧看不上她。这些时日下来,她又品出一些难言的滋味来。

    院里的小厨房夜间也有灶上水上的婆子值守,以防夜里要水要点心。嘉卉道:“大爷用了早饭再出门去吧。”

    “也好。”卫歧犹豫一瞬,颔首应好。

    嘉卉披上一件外头穿的衫子,在外间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琥珀领命而去。

    未等嘉卉开口询问他要去哪儿,卫歧就主动说:“我有事去天宁寺寻李叔,还要劳烦夫人一会儿在母亲面前为我告假。”

    昨日他就是去天宁寺看望李叔的,约摸着是遇见了她才没有把事说完。嘉卉自然应下,忽地脑中闪过一个人名来。

    此人死了至今大约已有二十一年,天宁寺曾有幸供奉过他的牌位。嘉卉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