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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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壁玉柱,香几软垫,细纹格窗,青竹卷帘。

    马车宽大,可容七八人不止,内置短榻,天丝软被铺陈于上,行路时亦能卧榻休息。

    车内沁凉,与外面的闷热截然不同。藤纹白瓷碟下落着冰鉴,西域紫葡萄冒着丝丝凉气,晶莹剔透。

    摘掉幂篱,任知宜眼波流转,拱手道:“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无妨!”男子双瞳微动,神情欢愉,“反正也是同路。”

    任知宜手指轻蜷,微笑道:“真巧!我主仆二人要去重和镇,难道公子也是?”

    “自然!”男子靠坐着车壁,神情坦然,“去睢州,这是最近的路。”

    睢州是山南道首府,与灵州相隔不过百里。

    任知宜上下打量着男子,一袭大红色撒花圆领襟袍,头戴玉珠乌金冠,腰间配九环白玉蹀躞,周身穿戴贵不可言。

    不同于卫枢的气韵清冷华然,也不似景随那般温文和煦。此人肆意张扬,像一只美丽骄傲的孔雀。

    想了一圈京中权贵,任知宜猜不出他的身份,浅笑道:“还不知公子贵姓。”

    “韩少初!”

    他下巴微抬,眉尾上挑,“济州韩氏。”

    任知宜怔然。

    江南世族中,以三家为首,分别是解州宫氏,柳州郑氏和济州韩氏。自前朝起绵延两百年,虽然因胤国建立,中间衰败了几代,却仍然举足轻重。

    其中,解州宫氏以文成名,江南有七成书院属于宫氏的产业。

    柳州郑氏和济州韩氏不相伯仲,郑氏把持着江南盐业,凭借盐业经营垄断了盐收;而韩家则是靠着祖上聚敛和战乱时收地,占据的田产不可估量,两家几乎都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

    难怪豪奢至此!

    任知宜眉峰一动,笑容愈发温婉娴静,“原来是韩公子,久仰!”

    “哼!”韩少初向后慵懒一靠,双臂环抱在脑后,唇角噙出玩味的笑容,“姑娘可真会掩饰!本公子明示暗示了半天,你还是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人是不是有病?

    敢情他觉得谁见到他,都应该立刻猜出他是济州韩家的人?

    任知宜眼皮微抽,如此自恋之人,她倒是生平第一次见。

    韩少初捻起一粒葡萄,姿态随性,“若是任姑娘知道我此行去睢州的目的,兴许就改变行程,不回灵州了!”

    任知宜双瞳震动。

    他知道她的身份!

    身子僵了一瞬,她想过夺门跳下马车,可是思绪连着翻滚了几息,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济州韩氏!

    因着科举一案,解州声名尽毁,若要杀她,先来的也该是解州宫氏。

    “此话何意?”任知宜平复呼吸。

    韩少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挑眉道:“族中上下为了你,争辩过两次。不过,我今日这么瞧着,觉得你与族中人所说的不太一样。”

    任知宜蹙眉不言。

    “呵……”,韩少初自顾自道:“他们说你心思缜密,胆大妄为,还视财如命……本公子左看右看,不怎么像啊!

    这孔雀少爷的废话着实多了些!

    卷帘外,官道石碑上写着“扈县”二字,任知宜暗暗估计,抵达重和镇还需要两个时辰。

    她单刀直入,“我的马是不是被韩公子下了药?”

    “嗯!”韩少初一脸的理所当然,“昨日半夜才收到飞鸽传书,本公子为了拦下你,昨夜都没有睡好。”

    想起昨夜的唱曲儿,任知宜心内“呵呵”了两声,“韩公子找小女子何事?”

    “跟你做桩生意!”韩少初托着下巴道:“我知道你回灵州是为了救你爹,我保你爹无虞,你帮我拿下朝廷的盐业经营。”

    任知宜惊地檀口微张。

    默了半晌,方理出其中的关节。

    韩家想抢郑家的盐收,便是要动郑家的命脉。世人皆说,江南世家同气连枝,却原来并非如此。

    可是,并未听说韩家与郑家交恶。

    她眸色轻动,“这是韩家的意思?”

    “是本公子的意思!”韩少初冷哼道:“这些年郑家日益做大,有超过韩家的势头,可是族中长辈却畏手畏脚,本公子看不惯。”

    不过是看不惯,便要与郑氏为敌?且不说世家之间都有姻亲关系,光是生意上的往来,也是盘综错节。

    任知宜心中不得不怀疑,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姑且不论韩少初能不能做韩家的主,关键是……

    “你如何保我爹无虞?”

    “呵!看来你并不知晓!”韩少初懒懒道:“山南道节度使郭嘉是我的姑丈。你爹的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不过是因为延误了军支,我姑丈揪着不放罢了。

    我之前帮姑丈补足廪祿,这个面子他会给我的。”

    任知宜抿唇不语。

    按照大胤律疏,她爹的案子必须要过审讯的明路,可是若郭嘉愿意放她爹一马,案子办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心思,她从未与旁人提及。她一直觉得这案子发生的时机太巧,恰好是郭嘉调兵之时,说不定幕后之人便是郭嘉。

    “盐业经营是朝堂大事,我一介内廷女官,恐怕帮不上忙。”

    韩少初笑道:“政事堂中人,景相自不用说,户部尚书柳德一直是支持郑家的,我韩家若想成事,便要争取御史大夫叶蕴之和大理寺卿林居正。

    听闻任姑娘极得太子宠信,又与大理寺渊源颇深,若此番助我韩家成事,不只是令尊无恙……”

    韩少初话音一顿,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还会送给姑娘,五厘的盐利!”

    嗬!

    任知宜倒抽一口气,双眸闪烁,似有星火燎原。

    “政事堂五人,你还少说了一位!”

    韩少初抚摸着光洁的下巴,咂着嘴道:“呵呵,这位……姑娘就不用操心了!”

    还有一位是翰林院大学士范昉,素有清名,却是解州出身。

    “姑娘可愿意?”

    任知宜沉默良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嫌少?”

    话音中透出浓浓的惊愕和叹息,似乎在感叹,果然是个视财如命的主儿,五厘盐利还嫌不够!

    任知宜不以为忤。

    “你觉得于太子而言,韩家和郑家有何不同?”

    韩少初敛了笑容,明白任知宜拒绝的原因。

    近些年来,世家与朝官,秉持着心照不宣的勾连,不管是韩家经营还是郑家经营,这种勾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