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快到了。
林薇骑着电动车，来到方信的宿舍大院门外。
“下车吧。”
林薇把电动车停下。
“不带我去上班吗？”
方信坐在后座上问道。
“胡说什么呢？”
林薇红着脸轻嗔道：“咱们早就说好了，私事公事要分开，咱俩一起去上班，要是被人看见，那成什么话？”
“好好好，咱俩是个秘密，你知我知，就不让天知地知。”
方信一笑，跳下车来。
林薇脸上一红，轻嗔一句：“贫嘴。”
开动车子快速离去。
方信站在原地想了想，没去市府大楼，而是先拐进了宿舍大院。
昨晚欧阳凝电话里说过，自己家门口都被堆满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就打算先过去看看。
“滴……”
一声汽笛，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疾驶而来，停在方信身边。
方信一愣，转身站在原地看着这辆车。
车门打开，一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一身职业西装，俊俏的容颜布满蓬勃的朝气，脚步快速而有力，眼神坚定而清澈，
来到方信面前。
方信笑了：“这不是纪委的贾副主任吗？是孙副书记派你来的？怎么这么早？”
眼前这个女子正是贾慧月。
想必就是昨晚给孙志芳打了电话之后，孙志芳又通知让她过来的。
“是啊，听说某个副科被提拔的第一天就被踩烂了门槛，整个纪委都好奇了呢，我也想来开开眼界，先睹为快。”
贾慧月轻轻一笑，向方信问道：“怎么？你这是特意出来迎接我？”
“哪啊？我都一夜没敢回家，现在才回来看看。”
方信苦笑。
贾慧月忍俊不禁，用手背挡着嘴笑了一下：“你这么牛的副科，还真是少见呢。”
随后方信点点头：“走吧，方大副科，咱们去看看你的收获到底有多少。”
方信绅士般的弯腰伸手：“请……”
贾慧月跟着方信，来到筒子楼三楼的东侧，
这时正好楼里各家住户都纷纷起床出来，
打水的，洗脸的，上厕所的，乱哄哄的挤成一团。
看到方信突然出现，大家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一时俱都愣在当地。
方信趁机指着贾慧月，高声说道：“这位就是纪委的贾副主任，各位都替我做个见证啊，昨天我没回来，那些贿赂我可一样没动过。”
众人一听，马上纷纷让开一条路，让方信和贾慧月走过去。
随后又聚拢起来，惊疑不定的默默看着他俩。
两人走到方信的门口，打眼一看，
“嚯！还真不少呢。”
十几个精美的礼盒堆在一起，另外还有同样数量的塑料袋、礼品袋，
把方信的门口堆的满满当当，连一只脚都插不进去。
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欧阳凝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方信：“这点东西就把你吓得一夜不敢回来呀？”
方信翻翻白眼：“这点我看不上，全都送给你了，拿到你屋去吧。”
“谢了，我对受贿没兴趣。”
贾慧月上前，把这些礼盒挨个翻开，简略的看了一下。
东西是各种各样，但无一例外，里面都塞着一张纸条，其中大部分还有一个红包，或者一张卡片。
“东西都不是特别贵重的，”
贾慧月皱着眉说道：“不过数量这么多，差不过也够立案的了。”
方信有点紧张的问道：“那要不要对我调查一下？我愿意配合纪委询问。”
贾慧月摇摇头：“不用，你都没动过，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些东西里面了，我们自己查就够了。”
方信向欧阳凝耸耸肩：“看吧，我一夜没回来是明智的选择，不然只要动一动，这位贾副主任就要把我走喝茶去了。”
“帮个忙，”
欧阳凝还没回话，贾慧月已抢先说道：“把这些东西帮我搬到车上，我要带回纪委。”
“好的。”
方信招呼着欧阳凝，三个人一起开始搬东西。
围在周围的人群马上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才终于把东西搬完。
隐隐约约中，方信也听到了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矫情！就会出风头！”
“一看就是表演系的。”
“他自己怎么上位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装什么清纯啊？”
“有本事别住筒子楼啊，目中无人就上天啊，装清高你别吃人饭啊！”
“刚提拔就想要踩死别人，这是不要后路了？”
“体制内的谁不是千年的狐狸，就你会玩聊斋？以后看别人不把你玩死！”
俗话说法不责众，人多力量大，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窃窃私语，说着说着就都上头了，渐渐汇成一片声浪。
没见过这么玩的。
方信这是严重打破了体制内的潜规则的行为。
人家给你送礼，要么是求你办事，要么跟你关系特好，总之都是看得起你。
而收礼的呢？
首先都会对来者热情接待，茶水伺候笑脸相迎，然后对于礼物，价值不大的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价值比较高的，就要结合要办的事，做一番统一考虑，看看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但不管怎么样，最起码的保密和礼貌，这两点都会做到的。
毕竟，谁没个有事求人的时候？谁不需要多个朋友多条路？
没有人像方信这样，直接带着纪委过来拉东西，做的实在太绝了。
引起众人的反感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礼物比较轻，价值不高，送礼的不会因违法而被处分，
但是，这些人在纪委那里被记上一笔，这一点是肯定逃不了的了，
这还了得？
普普通通的随波逐流着，平平常常的在体制内混着日子，怎么自己名字就突然跑到纪委去了？
那还不炸锅？
贾慧月和欧阳凝都听的心里忐忑起来，不住的拿眼偷看方信，
方信却是坦坦然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该搬的搬，该走的走，就好像聋了一样。
装完车，贾慧月拿出一张表格，让方信填写一遍。
趁着方信低头写字，贾慧月低声说道：“方助理，今晚你有空吗？我想跟你私下聊聊。”
方信一怔，抬头问道：“有事？在这说不行吗？”
“没事，就想跟你私人交个朋友。”
“这还是要查我吧？”
“不是不是，我不代表纪委，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
“行，晚上看看吧，我要没事就给你打电话。”
“那好，今晚我等你。”
贾慧月给方信留下一张名片，随后开车离去。
欧阳凝走回到方信的身边，看着远去的车影，再看看方信手中的名片，
轻笑道：“怎么？你的一身正气把她感动了？她看上你了？”
“切，你们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主，一看就是表演系的。”
方信摇头苦笑：“她明明是要查我，却偏偏装的想要交朋友……这是哪位领导的馊主意啊？把一个这么没经验的人派过来，这么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