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抵金陵得闻北地音
    金陵码头人声鼎沸,热闹一如往昔,只是这几日又蜂拥来了很多形容狼狈之人,这些大多都是从江对岸逃亡过来的流民,即便脚踏实地,一个个依旧惶恐不安。

    收到丹阳府季丁飞鸽传书的季麦冬早早等候在码头,天至下晌,终见江面上一艘由下游方向逆风而来的楼船上飘着大大的济字帆,季麦冬笑了,招呼着手下照料好车马,自己一脚踏出茶僚恭侯在码头渡口。

    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的季墨,老远就看等在下头的季麦冬,面对看他长大的管家叔朝他激动招手,季墨也难得情绪外漏的露出畅快笑容。

    一脚踏下甲板,季麦冬就迎了上来,“七爷,您可算是到了。”

    季墨扶起行礼的人关切问候,“冬叔,您身体如何,金陵一切都还好吧?”

    “好好好,七爷放心都好着呢,七爷,我们在这边的七济馆已经安排妥当,您是直接过去?还是……”

    季墨再点头,“直接去。”,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冬叔,客院可收拾妥当?”

    季麦冬连道:“七爷放心,季丁传讯说七爷带着贵客,尔等自是不敢怠慢,一切也已打点妥当。”

    “那便好。”

    “七爷,不知贵客乃是何人?”

    主仆站在码头,才问起这话,正好这时李瑶光也已协同家人下了甲板。

    季麦冬顺着自家主子的视线往后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已恢复女装的李瑶光,起先还没在意,只是看着看着,蓦地记起,季麦冬惊的一拍大腿直指李瑶光。

    “啊这,这这这……”,这不是当初在武定拿着玉玦找上门来的小子吗?怎么突然变成姑娘啦?而且最夸张的是,竟还真叫她找到了自家主子!明明当时那般情况,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找到的说!

    季麦冬吃惊的很,连看自家主子,“七爷这是?”

    季墨就知道会这样,对着惊讶的季麦冬点点头,无奈道:“人没错,就是她,自己人,冬叔别激动。”

    李瑶光见状,忙也上来朝着季麦冬福了福身,“季管事又见面了,您可还好?先前在武定时抱歉了,小女在外行走为了方便故而女扮男装,如今再见,小女给您陪个不是,还请您见谅。”

    “不敢不敢。”,季麦冬哪里敢受,连连摆手,不过心里却是佩服这小丫头的,再加上季丁传信中所说,自家主子可是真心认可这位的,季麦冬赶紧招呼。

    “都是自家人,来来来,车马已经备好,还请七爷跟姑娘上车,咱这便回。”

    身为七济堂管事第一人,季麦冬比季丁厉害的多,不用多说,季麦冬的热情比当初在武定更甚,忙就客气的把人往身后车队领,李瑶光却不动。

    “且等等。”

    季麦冬:“姑娘可是还有吩咐?”

    李瑶光摇头,忙看向季墨,“大哥,顾姐姐他们的船还没靠岸,我想等一等她,问问看他们的打算。”

    季墨理解,招呼季麦冬,叮嘱先安顿其他人,自己则陪同李瑶光等着落后一些的顾卿楼船。

    领命的季麦冬暗地里看看李瑶光,再看看自家爷,心里啧啧有声。

    大哥呀!难怪,难怪。

    季麦冬安排的时候,顾卿的楼船很快靠岸,见李瑶光迎上来,顾卿把事情分派下去人就下了船。

    “顾姐姐,接下来你们有何安排?”

    李瑶光见面就问。

    顾卿看了眼二人身后忙碌的车队,心知恩人是无需他们挂怀的。

    这样也好,恩人是官家贵女,明面上与他们这般人接触多了不合适,免得坏了名声,顾卿忙道。

    “瑶光妹妹莫要忧心我等,我等姐妹曾经来过金陵,与秦淮河畔清音馆有些交情,我等准备先去投靠,等处理了这楼船,回头不拘着是在秦淮河重开临海阁也好,还是暂且置办艘花船在秦淮河上讨生活也罢,都是出路。”

    “这样啊,也好,那顾姐姐多保重,等我安顿下来,便去寻你。”

    “好。”

    两人交换了下联系方式与地址,双方告别,李瑶光跟着上了济齐堂的车,奔赴七济堂在金陵的产业。

    逃到了金陵,心是彻底的安了,照着李瑶光的计划,七济堂的地方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地方,她们是住不久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入住次日李瑶光就闲不住的往外跑,准备四处看看,熟悉下城中情况,顺便打听下消息,好置办些产业安家落户。

    问了季管事,寻到他口中有口皆碑的经济馆,约了个经济中人看房,却因近来难逃过来的流民极多,城中屋舍吃香,无现成房源,她只得先登记下自己买屋的意向以及大小,付了一两定钱便离开。

    自来茶楼酒楼就是消息集散地,有时候流通的消息比官府邸报还快。

    出了了经济馆后,不想那般早回去的李瑶光干脆寻了个热闹坊市,找了家上座的茶楼,坐下点了壶清茶四叠糕点,边品边竖起了耳朵。

    隔壁几桌,有书生打扮的文人雅士;

    有身穿丝绸看似商人;

    更有身着短打,瞧着像是混江湖帮派的汉子;

    他们一群一桌,泾渭分明,说的却都是近来北地之事。

    短打帮派那桌中一瘦小汉子先言,声音并不低。

    “哎哎,兄弟们你们都听说了吗?对岸的扬州那叫一个惨啊,我听逃出来的人说,扬州城里百姓的尸体都能垒到屋顶,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哼!说来也是朝廷无能,那些个官员干什么吃的!扬州乃盐城重镇,坐镇的太守呢?镇守的将领呢?一个个都死了不成?”

    书生听的热血,不由插话讥讽,“嘿,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贪官污吏罢了,捞钱他们会,拼死御敌,他们……呵!”

    倒是有商人唏嘘,说了心中己见,“实乃也不能怪,毕竟这繁华扬州一直太平,何曾有一日想过会有凶残胡虏来攻,没预料,没准备,一时不察……”

    商人的言语让短打汉子不服,当即怒了,拍桌起身,指着商人叫嚣,“我呸!都是借口!不过是一群没囊性的软蛋罢了!”

    商人老爷当惯了,也是气性大的,当即就怼,“嘿,你这人,你有囊性,你倒是去啊,不就隔了条江而已,渡头都是船,你若有胆气去杀敌,船资本老爷为你出啦,你可敢否?”

    短打被激,嗤笑连连,“呸!商贾狂妄!”

    “商贾怎么啦?没有商贾行走,货通南北,尔等吃什么喝什么,呵,竟是看不起人!”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帮派短打这桌一老者看不下去,本着彼此也无深仇大怨的想法,准备息事宁人,站起来先按下自家这边的凶悍货,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两手不停压下,当起了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