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凉......
短发少女站在洗手池边,水流哗啦啦被放到最大,冲洗着刚刚不小心弄出的伤口。
伤口冲洗干净后,她扯出盒子里的纸,擦干双手,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荡不已的情绪。
嘴硬不可怕,戳穿真尴尬。
那个瞬间,关永仪觉得自己保持了十几年的架子都被打碎了。
他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有人不经允许,偷看自己电脑屏幕啊!
就算你偷看了干嘛要说出来啊!
啊啊啊啊啊!
身边第一次出现吕锦程这样,不守规矩也不给面子的男人,关永仪心乱如麻。
如果换成其他人,考虑到她的颜面,就算知道她在嘴硬,也还是不会说出口的。
但吕总不会。
他不但会刻意记住这个细节,还会在聊天中步步为营,铺垫情绪,设置陷阱,最后给她重重一击。
他就是想看关永仪当场破防的样子,就是想欣赏她高冷傲娇面具下,深埋心底的那一面。
想做什么就立马放手去做,这才是真正的阿尔法男人。
零内耗,完完全全的知行合一。
等到她调整好情绪,重新回到餐桌上的时候,吕锦程递来一个创口贴,笑容满面。
“我下次不说了。”
“随便你。”
关永仪接过创口贴,脸颊的红霞已然褪去,眸子晶亮。
“创口贴哪儿来的?”
她伸出手,笨拙地在右手食指贴上创口贴,随口问道。
“前台要的呗,像你这么笨手笨脚弄伤自己的顾客不少,人家店家常备这东西。”
“你才笨!要不是你......”
关永仪梗起脖子,胸口一起一伏,刚想顶嘴,马上偃旗息鼓。
她可不想再回忆刚刚的对话了。
“好了,这次可不是我说的哈,干杯?”
吕锦程端起酒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干杯!”
两人干掉了四瓶粉象,三盘小龙虾。
关永仪是典型的粤省女孩,小巧玲珑,饭量不大,一盘蒜香小龙虾就填饱了肚子。
剩下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和粉象搏斗,试图赶超吕锦程的进度,一边和他聊着天,一边自斟自饮。
夏夜微凉。
出了靓靓蒸虾,不远处就是江南家园小区。
关永仪和吕锦程肩并肩走着,两旁的草地传来吱吱蝉鸣声,保安岗亭的灯亮着,时不时有车进入小区,从他们面前驶过。
车灯的光芒透过窗玻璃,将他们染成暖黄色。
“你自己上楼,我回去了。”
走到6栋2单元楼下,吕锦程主动停下了脚步。
真正的高手在一段关系里,都是张弛有度,界限分明的。
他对待关永仪时,礼貌绅士又有几分客气,与其他女孩风格迥异。
如果换個人,刚刚递给她创口贴的时候,他就直接代替操作,小手牵上去亲自贴了。
以及像这样,并肩散步到楼下的浪漫时刻,谁还不想说上一句经典台词:
“我有点口渴,能不能上去喝口水?”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方式,对关永仪行不通。
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伱越逼她,她退的越远。
“啊......好。”
“拜拜。”
关永仪也没说什么,对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楼梯间。
晚风里,吕总低头点燃一支烟,朝着小区出口方向走去,指尖上像挂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三楼某间住户,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
短发少女怔怔站在窗边,望着忽明忽暗的萤火虫,渐行渐远。
......
......
吕总没有走远。
作为挑动情绪的巅峰选手,他能让女孩子轻而易举破防,也能给她出乎意料的惊喜。
无论是洗脸,卸妆,还是冲澡,女孩子的手都要沾水。
可刚刚在前台要到的那片创口贴,显然不是可以防水的类型。
两旁树影映衬着月光,男人向着小区门口的药店走去。
药店大门敞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音量不大,刚好能在门口听清。
“老板......你们家卖的这个药,是正版的吗?”
“什么正版盗版?那非我们家就这一种,你在说什么东西?”
店家声音粗犷,藏着些许不耐烦。
“不是,我就是问问,因为之前在网上买过......结果没有用啊!”
女人声音焦急,语气中的委屈像日子久了,盛得满满当当的水桶。
不用倒,只是轻轻晃一晃,就溢出来了。
这个时候,吕锦程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是谁呢?
他踩着门槛,越走越近。
“之前顾客都说好,肯定没问题。”
“那要是还不管用怎么办?”
“郭老师,再不管用,你最好找找人的问题。”
吕锦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刚好接住她转过身,投射来的惊诧目光。
药店里的女人,正是他的辅导员郭敏洁。
高高用簪子盘起的秀发,白中泛红的脖颈,手中还没来得及付款的那非盒子,每个细节都证明着吕总没认错人。
“你......你都听见了?”
她嘴巴微张,细长的手指紧紧抠着盒边,粉粉的指甲盖都泛起了死白。
“对啊,一字不落。”
吕锦程盯着面前的辅导员,把手中的烟蒂弹进垃圾桶,面色如常,毫不顾忌。
“男人不争气,你怪那非不顶用干嘛?”
他中指轻弯,敲了敲郭敏洁手中的那非盒子,像是跟老朋友正式告别。
“对你这种极品都提不起兴趣,要么是外面夜夜笙歌吃到撑,要么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
郭敏洁脑海里如同注入了一团浆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在和自己说些什么?
我不是辅导员吗?
他怎么敢的?
她从教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特别的大一新生。
吕锦程从言论到行为,通通充满了肆无忌惮。
他居然坦然抽着烟,大大方方和她聊这种话题!
识破了导员的秘密,他不但没有装聋作哑,反倒是故意敲了敲她手中的药盒,像是提醒。
极品?
老公不争气?
他到底是夸自己,还是......
她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来盒防水的创口贴。”
反倒是吕锦程看出了她的无助和尴尬,主动买单闪人。
走之前,他还留下两句话。
“你信我,我是过来人。”
“真不是那非的问题。”
那,那究竟是什么问题?
郭敏洁丰润的嘴唇抿了一下,仿佛把一口唾沫咽了下去,细细白白的脖子轻轻一蠕,发出小小咕嘟一声。
她扭过头,陷入长长的沉思。
余光里,是高大男人路灯中渐渐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