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蔼幽绿杳,蜿蜿石径深。
来人广袖长袍,君子之风浸润上下。他的鬓角已生出星星斑白,身子消瘦了许多,气质却依旧不改当年。明明是一介剑修,然自带一种文人风骨。
好像变了,也好像从未改变,一如记忆中日日伴在他们周围的那个似长若亲之人。
“甄老师?!”凌岚嘴唇微抖,喃喃出声。
“甄院长?他不是……”任掌门任去来惊呼出声,“贺风没杀甄院长?”
显然在场众人都有这个疑问。
甄院长竟没死,如今就活生生向他们走来!
但是本能战胜震惊,身体先于疑思,还未走近,一时间,汇聚此地的诸多大派仙门修士几乎躬身了一半。
这里面有大仙门中的剑修或高位弟子,有多个仙门的掌门宗主,还有如今堂堂修仙界的仙首褚玉列。
半壁之人几乎全都深深躬身,行施一久违的端方师礼。
“拜见甄老师!”
一如好多年前,他们于丹剑院中无数次行师礼时那样。
不同的是,如今他们已不复曾经青涩的面庞。
无人在意之处,凌岚僵硬地微微躬身,行施着一场无人知晓却跨越两个时空的渺远师礼。
“我说过,丹院结业,你们便会回归到原有的人生,不必再对我行丹院之礼。”甄老师声音沧桑,仿若一人在无人所知之处踽踽独行了漫长的岁月。
“老师,你……”褚玉列眼眶湿润发红。
甄老师抬手打住他,反而目光忽然落在了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二人身上。
凌岚久久注视着他。
只见甄老师忽而眉上微顿,警惕试探道:“这位姑娘,也曾受教于丹剑院?”
凌岚后知后觉仰头闭眼,复又重新迎上对方怀疑的目光,故作明媚道:“不曾。”
情势紧急,甄老师来不及多想,快速进入了此次前来的正题,将矛头对准了另一人。
“段宏,没想到下次再见,你我处境便已截然相反。”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段宏目光复杂,不作一语。
人群喧嚣中,甄老师缄默而止。
他将剩下的种种猜测追索留给了身后众人,而自己终于走向那个从他出现便死死盯视着自己的黑袍半散发之人。
贺风见状,眼睛愈发猩红,心如擂鼓。
他担心,担心老师会对他失望,会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仅十年,繁花零落,染身成泥,物是人非事事休。
却没想到,甄老师只是缓缓倾身于那人身前。
“竹之,老师来晚了!”
只一声,贺风终于再也忍不住,猩红眼眶中打旋儿的泪水登时滚滚而下,继而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声抽噎。
“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的。老师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走的很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现在,有老师护在你的身前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此刻竟像一个久别归家的孩子般,一头扎进甄老师的怀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如潮水而出。
身后喧闹之声骤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此处。
“当日您走后,我一直在等您,等了很久!最后却等来您失踪的消息。”贺风终于调整好情绪,道:“流雪川战之后,我追查推测出您可能陷于段宏之手,却迟迟无法找到您的踪迹。这么多年,是我无用。”
“大海寻针之局岂堪轻易窥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甄老师眼眶微红,努力克制着情绪。“剩下的事,交给老师来做。”
“不。”贺风不住摇头,如今他已经无法抽身了。
任去来惊疑插话问:“这么说,当初您失踪不是传言所说为贺风所囚杀,而是段宏?!”
甄老师哼笑出声,他起身走至人群目光中心,道:“当年之事如何,段掌门不打算说出来显耀一番吗?”
段宏大笑道:“确实值得显耀一番。”
甄老师不欲与他多费唇舌,挥袖道:“当日我从流雪川出来后,已经附身占据吴掌门身体的段宏以贺竹之成魔之因为饵,将我引骗至困阵暗室之中,囚禁了起来。而他借由此事,不断煽动并挑起了后来堪称惨烈的流雪川一战。”
任去来道:“目的呢?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针对贺风?”
“自然不是。”段宏抢过了话头,“劫走甄院长只是不能让他翻出清行山上的真相。可是后面看着贺风的风源门势力一步步壮大,我便又萌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我要借助他的力量,让他助我一道开启魔树封印!但奈何他当时并未彻底化成魔,于是,我便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
凌岚:“当初你们废掉他全身筋脉修为,只是因为你要让他无退路可走,被迫接受魔血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魔族?”
“然也。而且,当初也是我派清行暗线故意拖住了褚玉列及余或可坏事的丹院人,并假冒褚玉列之名亲手断其筋脉废其修为,待褚玉列赶来,迎来的只是贺风仇恨失望的目光。我又先斩后奏向褚玉列私下请罪,说是我擅作主张而为,他作为仙首也仅仅只能在我除魔的功劳之上略加惩罚,一件漏洞百出的阴谋就这样被我轻易织就。”
最后一句落下,贺风和褚玉列同时瞳孔骤缩。
凌岚冷道:“这样贺竹之便断了所有的退路。”
此次之后,加上贺师父死于清行山上,贺风对修仙界再不会手下留情有所顾念。
而并不怀疑流雪川战时贺风对他态度有异的褚玉列面对贺风后来在修仙界掀起的一次次骚动,也只会觉得——他变了!
“段宏,你……”甄老师被气得捶胸顿足,“他们可是那一辈中我最珍视的两个学生!”
甄老师熟悉的声音忽然让凌岚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课堂之上,二人对答:
甄老师:“救一人还是救苍生?”
凌岚“我喜欢的人必是与我道路一致的人,所以我永远不会面临这个问题。”
甄老师:“万一他骗了你,实际上他与你所认识的他并不一样呢?”
当时的她在课堂上忽而一怔。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这一段记忆渐渐模糊。
但现在,凌岚突然想起来当时自己的回答了:
“我总觉得,他不该会是那样的人。”
对的,他确实不该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当初将他逼至绝境,他还是不肯主动接受魔血彻底化魔,”段宏好似并不想使局面平静下来,再次用他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道,“可为何竟会在短短几年之后,忽然摇身化魔,彻底绝了自己的后路?”
凌岚心猛然一跳。
半晌,她回头正对上了贺风隔空的目光。
为何?
许久,并没有等到那人的回答。
“宫主!”幽绿林中,霜客的声音乍起。
黑衣女子快步而至,待看到狼狈跪坐在地的宵光时,她忽而怔了一瞬。
随即道:“宫主,如你所料,顾念适才从宫中传来消息,有动静了。”
凌岚心中一凛,哼笑道:“果然如此。接下来,就该收网了。”
她脚步下意识将要调转。
“凌岚!”贺风骤唤。
凌岚身形一顿。
这边的事还未结束。
沉默片刻,她大步流星从掌罚人身上夺下灵钥,眼捷手快地解开了贺风身上的枷锁。
那人想阻止已来不及。
束缚一下松开,贺风身形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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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凌岚眼疾手快捞起了对方的胳膊,轻声问:“怎么样?”
贺风并没有回答她,突兀道:“我与你同去。”
凌岚目光一闪,道:“好。”
匆促拜别甄老师,二人轻松冲破上前欲阻拦的人群,飞身跃至满庭芳,半空中只留下凌岚一道悠远的余音:“褚玉列,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凌霜宫禁地,阴云如鳞,雨雪混杂。
满庭芳穿透雨雾,只见万千绿蔓自荒原墓地之上拔土而出,攒聚向人潮涌动的紫木林中。
凌岚:“是司南术法,我猜的果然没错。”
“背后之人的行动太快了。”贺风站立凌岚身后,以灵力为御剑之人撑起一方遮挡风雪的白色灵伞。
贺风这样说,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凌岚此局的用意。
凌岚见怪不怪,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而且——你当时配合的还不错。”
贺风嘴角噙笑,得寸进尺:“我可是阶下囚,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凌宫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他后面这句话的语气……太奇怪了!
好像意识到什么,凌岚的剑倏忽一抖,剑身前后摇晃起来。
凌岚心道:“糟糕,定力太差了!”
然而越是害怕露馅行动越慌乱,剑身越来越失控。
贺风见她快要摔下去,心中一惊,眼疾手快前倾捞人。
下一秒,凌岚腰间挽上一条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向后捞去。撞入对方怀中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气息自右后方而来,萦绕在她的发角鬓间。
后知后觉地,身体相贴之处,是一阵急促的心跳。
凌岚原地怔住,忘了施法。
与此同时,贺风好似也忘了什么,手中的灵伞一瞬消释。
待凄风苦雨打在二人身上的那一刻,剑身因御剑灵力收回而一个踉跄,疾速下落。
二人一声尖叫,身体往下落,魂魄在后追,双双自顾不暇。
“啪”的一声巨响,凌岚从尘土飞扬中抬起了头。
此时,前面正赶来一队凌霜宫人,见状呼啦啦都围了过来。
此处正是紫木林中心。
领头的顾念见是凌岚,急急禀告这里的情况道:“凌宫,鱼儿已经上钩。我们按您的指示埋伏在这里,但——我们并没能拖住他多久。还被对方在魔树外设下的一法阵阻隔在了外面。”
“顾念,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一切交由我来。”凌岚哼笑又道:“今日我倒要看看这庐山真面目,翻云覆雨手!”
这时,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女弟子忍笑故意道:“哎?刚才天边跟我们宫主一块御剑来的那位公子呢?”
鉴于顾念刚才禀报匆促,凌岚忘了起身一直保持着半趴的姿势。
此时忽听小弟子的话,才惊觉原来刚才她和贺风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在下面看着。
凌岚两眼发黑,撑地的手臂顿时一软。
然而,预想中砸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紫木林地面云海般流动着厚厚的烟雾,因此近地面较浅的一些东西总是隐于雾中不得见。
凌岚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所趴的地方根本不是地面!
她的眉宇撞在了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之上。
呆愣片刻后,她猛地一个翻身而起。
此时,地面烟雾中缓缓坐起一个人。
只见那人撑地而坐,一腿微微曲起。随后精准地看向凌岚的方向,道:“凌岚,你没事吧?”
凌岚:“我没事,你……”
“我嘛?我也刚醒来。”见凌岚又要问,贺风抢先道:“对了,局势紧急,我们先去破除魔树外那个背后之人设下的阵法吧。”
顾念:“……”
凌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