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用了半月,回去的时候仅仅用了十天,不过黎宁窝在舒适的马车里倒也没有觉得颠簸。
恒州这个偏远小城到底不比京城,京城发现疫病之后锦衣卫便挨家挨户的隔离筛查,等薛怀瑾等人赶回的时候疫病已经堪堪被控制住了。
黎宁正好赶上英国公府被抄家那天回京。
本来门庭若市的英国公府异常安静,只有一排官兵值守,京城实施了不聚集分批出门政策,因此围观的百姓并不多,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
马车行至英国公府侧门,听到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说是皇帝顾念旧情,判了英国公府的人流放,黎宁没有叫停马车,合上车帘移开了视线。
薛怀瑾忙了半月,黎宁也在慈宁宫歇了半月,多喜不时的为她做一些民间小食,黎宁每次都很捧场。
期间薛怀瑾偶尔会在傍晚出现,大多数时候都盯着熟睡的黎宁沉沉的看着她,偶尔黎宁会被系统叫醒,对上薛怀瑾的眸子。
一般这时她只会伸出手摸摸薛怀瑾,薛怀瑾会浅浅的搂住她一会,“睡吧。”
这天黎宁没有继续睡,而是心疼的摸了摸薛怀瑾的眉眼,昔日在朝堂上威望正浓的他乖巧的低下头垂着眉眼,任由黎宁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他低头亲亲她,“怎么不睡?”
黎宁摇摇头,“最近很忙吗。”
薛怀瑾嗯了一声,“最迟后日我们便可离开,你想去哪?”
“去你的家。”
“我没有家。”
黎宁用头蹭了蹭他,轻声道:“去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薛怀瑾笑了笑,“好。”
想起皇帝的年纪,黎宁担忧道:“不然我们晚两年再走?皇帝还那么小。”
她的手被仔细亲了亲,薛怀瑾安慰道:“朝堂上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夏义会留下,倒是你。”
他没有说下去,黎宁的瞌睡虫彻底没了,她坐起身问道:“我怎么了?”
“你跟了我,不后悔吗?”
黎宁抿唇浅笑,不多时笑声音量越来越大,在薛怀瑾不解的眼神下问道:“你是因为这个这几日每晚都来找我的?你担心我后悔?我不会。”
薛怀瑾没有说话,他俯身抱住黎宁,轻声道:“就算后悔,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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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的日子如薛怀瑾所言,就在后日,黎宁只带走了多喜,夏义在宫门前对着薛怀瑾单膝下跪,“大人,我会好好辅佐陛下,不负您的期望。”
他起身转头看向夏秋道:“阿秋,照顾好大人。”
夏秋点头,简单的告了别之后贺维也上前一步,他洒脱的笑了笑,“薛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一路平安。”
薛怀瑾点头,牵着黎宁上了马车,他没有回头,亦没有留恋这座名为皇宫的牢笼。
前路漫漫,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有值得守护一生的人。
马车内的黎宁拿起小桌上备着的糕点吃着,薛怀瑾抬手轻抹了一下她带着碎屑的嘴角。
“是啊,那就是薛怀瑾,说是辞官了,不过我听说是被贬到外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商贩们凑在一起说着话,其中一人一言不发,他是城北卖豆腐的,平日里都是他妻子出摊,今日妻子身体不适,自己来顶替一天。
他看着不远处离开的车队,想着马车的车帘被风吹开露出来的脸,呼吸急促,问了旁边卖蔬菜的摊主:“那就是西厂总督的马车?”
得了肯定的回答后面色突然变的惨白,收拾了自家摊子的豆腐起身离开。
“喂,张老三,豆腐还没卖完呢,往哪去?”
被称作张老三的人摆摆手,“不卖了不卖了。”
张老三回到家之后足足喝了六杯水才镇定下来,哆哆嗦嗦的叹了口气,卧病在床的妻子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怎么了相公?”
张三摇摇头,“无事。”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同伴。
忆起几年前在薛府门口欺辱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在一个漆黑的夜狠狠的报复回来的,那凶兽一样恶狠狠的眼神让他足足做了几年噩梦。
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同伴却
他竟然在那样艰辛的环境里活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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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薛府。
红绸被绑到薛府的牌匾上,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开始忙碌起来,多喜在屋子里转着圈。
黎宁觉得好笑,“是我大婚,你急什么。”
多喜跺了跺脚,问道:“主子,你不紧张吗?”
身着大红的嫁衣的黎宁笑着摇摇头,金步摇在头上晃的哗啦作响,原主曾经嫁过一次,那时的仪仗比现在大,身份也比现在高,那时的原主带着惶惶不安的心入宫,可如今的黎宁却是满心欢喜。
大门被推开,薛怀瑾朝黎宁递出手,黎宁抿着唇笑了一下,把手覆了上去,她抬脚迈过门槛,喜婆在旁说着讨巧的话,她头上戴着红盖头,只能看得清脚下。
手被紧紧的握住,百姓们前来贺喜,说着吉利话,黎宁只能听到薛怀瑾带着笑意说的:“赏。”
想来他也是高兴的。
当初荆州闹灾,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当地的百姓大多数是从外地迁过来的,虽不认得薛怀瑾,但是大多数都知道薛府,知道薛府以前的老爷是个出名的大善人。
他们这边贺着喜,那头的鞭炮声响起——这是荆州的习俗,新人结婚是要放鞭炮,意为婚后人丁兴旺,招财辟邪等。
万里无云,阳光照射下来带着一股暖意,她被牵着手带进正厅,里面已经被摆上了喜庆的红花与红绸,主持的是一位当地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笑眯眯的高喊,声音中气十足。
“一拜天地——”
两人携手转身,对着屋外湛蓝的天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高堂之上的排位跪下,缓缓的磕了个头。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手里牵着红绸,缓缓的对拜,刚才未紧张的黎宁现在顿时心跳如鼓。
“礼成——”
手又被牵起,黎宁感觉牵着自己的手汗淋淋的,她轻呼口气,看来紧张的也不是只有自己。
百姓们都很友善,薛怀瑾此次大摆宴席,多喜与夏秋在外面招待,黎宁在屋子里静坐,不多时门被推开。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盖头被玉如意掀起,黎宁露出一抹笑,“夫君。”
薛怀瑾应了一声,红色的衣服称的他更加瑰姿昳丽,眉目如画。
额头被轻吻了一下,两人照着寻常新婚夫妻一般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
被子里寓意着早生贵子的花生与桂圆被扫落在地,大红色的喜服滑落地面,薛怀瑾额头上的汗滴落在的黎宁的脸上,像滴泪般滑落至颈间。
身影交错,红烛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