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阳光热烈,这里位于h市一家顶级私人医院,偶尔有一两声的抽泣声传来,可值班的护士们均是一副神情麻木的面容,原因无他——见的多了。
她们有心安慰,但很难与哭泣的病人家属们共情,医院的地板被擦的锃亮,穿着浅蓝色护士服的小护士快步的走到导诊台,她压低了声音对同伴道“林医生被顶楼那位赶出来了,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医生倒大霉被派过去了。”
她的同伴是个新来的小护士,她停下了正在悠闲剪指甲的手“顶楼那位?那个叫什么池的?”
小护士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小点声!”
林医生也觉得自己很倒霉,他只是脚步的声音重了些,就被顶楼的病人嫌弃了,他从医二十余载,在精神护理科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单独照顾一个病人的事是第一次,可还没开始治疗就被赶了出来也是第一次,他跑到主任的办公室唉声叹气“我没办法了,真没办法了,您看看再安排谁去照顾那位少爷吧。”
他用了照顾这个词,因为他心里清楚再怎么治疗也是于事无补的,国外的专家成群结队的来看过了,他的作用不大,曾经自嘲自己只是一个行医经验丰富的保姆。
主任也犯了难,他紧蹙着眉,看向了手里的排班表,最近能空出时间的医生也只能是七天后才能上岗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角落里的女孩“你说你叫...叫什么来着?”
“黎宁。”
黎宁端坐在椅子上,她的头发整齐的梳起,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为了看起来更可靠些她还带着一个银边眼镜,一双杏眼在眼镜下弯着“请问主任,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岗呢?”
主任眼睛一亮“现在,现在就可以。”
七天而已,想办法让这个刚来应聘的女孩坚持坚持。
他看着面试表上面的介绍,医学生,研究心理健康,发表过多篇论文,体检和考试都已经合格了,他这里是最后一关,天时地利人和,主任当即拍板决定“现在就上岗!你去交接一下顶楼的病人。”
林医生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地中海,他隐晦的瞟了一眼黎宁,见她是个看起来经验不多的小姑娘时小声说道“能行吗,主任。”
主任以同样小的声音道“不行也得行!”
黎宁没想到进到这里工作会这么顺利,这间医院一共五层楼,奇怪的四楼是空的,而五楼同样空空荡荡,只有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口亮着灯。
她换好了白大褂,看着手上的病房记录里面写了一大串的注意事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触碰到病人,甚至连打营养针的时候都不能去接触,碰到病人的手必须带着隔离手套等等一系列有些奇怪的规则。
她走到了病房的门前,门外侧的姓名牌是空的,记录本上也没有病人的名字,只有对病人病情的标注。
抑郁症,重度社交恐惧症,巴尔维症候群,患者自闭,厌世,恐惧与人接触,偶尔出现幻觉,意识不清现象。
黎宁深吸一口气,她记得不要发出过多的声音这条规定,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间的门,万般小心的抬脚走了进去。
门被拉开,一缕光线透了进去,房间没有一丝光亮,钻进来的光成了唯一光源,黎宁怕打扰了里面的人,立刻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门的交界处有一层薄薄的绒布,开关门的时候噪音会减少很多,看来这位患者对声音确实非常敏感,黎宁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在小白的指引下走了进去,没有撞到任何地方。
这是一间套房,患者应该住在西侧的那间房间,黎宁所在的位置除了一张沙发和一个桌子以外再无其他,黎宁小心翼翼的绕过它们,轻轻的推开里面小房间的门。
门没有装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黎宁适应了房间昏暗的光线后隐约见到了床上的人影,她将手提的医疗箱放到地上“我来给你打营养针,可以伸出右手吗?”
一片寂静,床上的人连呼吸起伏都微不可见,但黎宁观察的仔细,他的呼吸明显变的快了且急促许多。
她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被子里递出一只苍白的手背,手背上的青筋与血管清晰可见,这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可露出来的手腕实在纤细,像是已经病了许久。
如今的天气温度正适宜,可一直埋在被子里总归是热的,床上的人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呼吸艰涩,他没有管额头上渗出的汗,凝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黎宁悄悄的把手机按亮当做光源,行云流水的将针插进手背的血管里面,全程没有触碰到对方的皮肤。
手背上的刺痛提醒他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黎宁虽然遵循着病例记录上面的事宜,可像她这样直接莽进去为病人扎针的实在是少数,大多数来过这里的医生都会轻声细语的自我介绍一段时间,然后在告知自己要动手扎针了,穿戴好手套后再进行下一步。
黎宁不知道床上的人已经在发病边缘了,他闭了闭眼,艰涩的咽了下口水,裸露在外面的手有些细
微的颤抖。
他蜷了蜷了指尖,心如擂鼓,太近了,太近了,快滚开。
病例记录上面写着打完营养针的一个小时内都要留在外面的房间里,防止患者出现什么不良反应,这其中的不良反应指的不是营养针,而是打营养针的那段时间里与人接触过的他会不会出现什么过激动作。
黎宁照着上面的做,她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将手机的光源打开调到最暗,沙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没有雕好的木雕,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黎宁犹豫了一下,拿起那个木雕和旁边的刻刀,细细的雕刻着什么。
刚才碎片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胆小的小仓鼠。
就雕个小仓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