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6章 趁热打铁
    《贺尚书她绝对有病》全本免费阅读

    凄怆的哀乐终于停了,围观的百姓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那披麻戴孝的不是宁老板的儿子么!”

    人群中传来这么一道声音,众人皆循声望去,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立刻成了视线的中心。

    那人感觉到几分不自然,讷讷开口,“没错啊,宁氏绸缎庄的少东家……”

    有知根底的百姓闻言便想起不久前发生在宁家的祸事。

    天有不测风云,京城里的人家就像那树上的一茬茬叶子,随便一阵风吹过就不知道能落了多少,可即便落了再多,总有更茂密的新叶长出,权贵公卿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升斗小民呢。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宁家的衰败竟是人祸,瞧这位死里逃生的少东家如此悲愤难言的情状,恐怕他家的冤屈还不小!

    而在场的官员们想的是什么呢?

    出殡出到了皇帝面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天底下谁敢做这样的事!

    冯彦之目光往上瞟,只看见被栏杆阻隔的一道深深伏地的影子,他从未感觉那袭朱色官袍红得如此耀眼,如此狰狞,仿佛活生生割断人的脖颈流出一滩鲜艳的红血。

    抬棺鸣冤……他暗暗琢磨着这四个字,忍不住想要讥嘲大笑,想笑贺重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想笑皇帝破格提拔却给他自己造成这般难堪的局面,想笑自己胆魄竟不如一个年纪小了两轮的女子……

    他忽然就懂了父亲的心思——他老人家两朝元老,如今位尊太师,已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官厚禄,却免不了散漫度日,整天喝茶听戏、下棋钓鱼,仿佛已经完全遗忘了年轻时那些席不暇暖的时光。

    “有血性啊……”

    百官之中,不知从哪处传来这样的呢喃。

    听见这话,在场的许多人没忍住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出声的来源,可当他们的目光彼此交接的时候,一个个已然紧闭唇瓣。

    他们大多数人的确有几分佩服贺重玉的这般悍然无畏,但更厌恶她的狂妄自大,他们一致认为贺重玉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没想过她的举动会给旁人惹来多大的牵连。

    对皇帝来说,有时候你的罪甚至都不必你亲自犯下什么过错,只消白白站在那儿,就已经十恶不赦了。

    有几个在人群中站位不算靠前,但也不算赘后的老臣,似乎想起了一些血腥的往事,脸色一灰,明明青天白日里,却感觉后背有鬼影刺挠。

    十几具棺木一摆,白绫高挂,这场千秋大典再也找不见任何欢欣的气氛。

    …………

    皇帝一时静默,但贺重玉没有被这阵沉寂阻挠,她断然开口:

    “伏唯圣皇,天理昭彰!”

    “伏唯圣皇,天理昭彰!”

    “伏唯圣皇,天理昭彰!”

    贺重玉虽低着头,但她声音高昂,直冲霄汉。

    “砰——”皇帝猛然一拍扶手,于是除了原就跪地的贺重玉,还有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士,其他所有人,包括贺重华都屈膝长跪。

    百官虽不能看见皇帝的面容,但从隐隐起伏的甲戈金声,便能察觉此刻形势的凝重。他们也听到了贺重玉那一连三声震彻天地的呐喊。

    “居高声自远”这句话从字面理解还是很有道理的,贺重玉的吼啸传遍了这条长街,不明所以的百姓都被啸声中的雄浑悲壮之气感染。

    他们察觉,此刻正发生着戏文中才会出现的“拦路鸣冤”的一幕,路见不平、为民请命的是京中不堪传闻中贵妃之妹,即将扶正祛邪、拨云散日的是身份比戏文中的大官还要神圣庄严的——当朝天子!

    一股莫名的激动之情激荡着百姓的心胸,他们眼眶泛红,两手紧握成拳,思绪完全被这句“伏唯圣皇,天理昭彰”所席卷——当今皇帝是千古明君啊!他自然会为蒙冤受屈的子民伸张正义!

    百姓拥挤的人潮差点冲破金吾卫构成的人墙,冯启艰难地在身后一阵阵的挤迫中站稳身体,他扭头只看见朝凤楼飞翘的檐角。

    似乎像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换,冯彦之干脆地卸下百工坊主司的官职,而冯启不日便得了荫封,做了一名神采英拔的金吾卫。

    轻狂如冯二郎,在自家父亲面前尚且唯唯诺诺,更不必说当着皇帝面干出这样轰动的事,他在走神,他思索着一件事——我居然敢听了旁人几句闲言碎语就对贺重玉出言不逊,我怎么敢的啊!

    冯启心生后怕,他觉得幸亏贺重玉当日手下留情,否则他得横着回家——贺重玉这厮狂悖如此,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任冯启思绪纷乱,但现实只过了短短一瞬,贺重玉那激昂的声音仍在长街上回荡不息……

    这仿佛点燃了某个不为人知的信号,宁远将父母的牌位高举头顶,“伏唯圣皇,天理昭彰!”他铿锵有力地重复起这句话,他一句一句地重复着,声音和贺重玉的回声撞击、交错。

    他自第一声高呼起,就猛然跪地,腰背却挺拔如松,他身后抬棺的汉子、鼓乐的伎人都随之伏地跪倒。

    仿佛连百官都觉得站着也是难堪,有了薛灵竹这个丞相带头,于是官员从前往后,像潮水推移般跪下,可有一道紫衣身影铮然直立——是崔太傅。

    崔太傅朝着皇帝的方向拱手一拜,高声铿然,“伏唯圣皇,天理昭彰!”

    由贺重玉开始、宁远继续,崔太傅的这道震声将一条街的气氛推向轰然引爆的顶点,百姓们跟着重复起这句话,声如潮水,他们挥舞着手臂,神情激奋。

    朝凤楼里的皇帝听见了这不断翻滚的声浪,他的眉毛反而舒展成一个近乎平直的圆润弧度。

    楼中的静默越发凸显楼外的鼎沸,在这异样的沉默中,皇帝却突然轻笑,他挥挥手,于是一众兵卫便依旨放下刀戈,但他们仍无声地护卫在皇帝面前,直到皇帝缓缓开口:

    “敢引起如此浩大的声势,只怕这冤情也是椎心泣血,不如朕亲自一观,也好昭明天理啊……”

    从朝凤楼里走出的身影彻底煮沸了全场的气氛,百姓几乎热泪盈眶——陛下现身了,是陛下!

    皇帝凤眸微眯,扫视一周,神情不怒自威。他的表情疏淡,依旧显露着天子睥睨四海的气度,但也可能确实恼怒,只是他把这份恼怒压在心中不让它表露出来。

    苏子津觑了眼皇帝的表情,暗忖道陛下气得不轻啊,毕竟换做以往,他老人家这会儿该表现得无比痛心疾首,仿佛他是多么仁慈爱民的圣君一般。

    皇帝召宁远上前细细说明……

    宁远的话音愤慨怆然,他是宁家的遗孤,也相当于内监所犯累累恶行下的遗孤,偶有一瞬仿佛无数道漆黑沉肃的冤魂在他身后升起,皇帝的脸上也渐渐弥漫肃杀之色。

    “空口无凭,草民有被害尸首为证!”

    “就是这些棺椁?”皇帝问道。

    于是在皇帝的旨意下,那些棺材被一具具打开,棺中呈放的全都是难以辨清人面的焦尸。

    “府衙县衙均以意外失火结案,但细观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