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步伐一下下地向七人靠近，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站在最后的沈霁向墙侧靠了靠，他的身后是高高的楼梯。
在沈霁手电筒的光下，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走到了众人眼前。
虽然苍老，但她腿脚利索，并没有拄着拐杖。
而她的鬓发经过时间的风化已然苍白，眼窝微微凹陷，一双漆黑的眼眸在里面打转，似乎在审视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许舟帽檐下的双眼与她对视，下一刻便垂眸，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双脚。
她认识老妇。
老妇是她当年的邻居。
“奶奶好。”箫云筝见到老妇全貌后，温恭有礼地与她问好，而后诚恳地问道，“楼外正下着暴雪，我们只是几个过路的旅人，想在楼内避避雪。”
许舟低垂的眼眸扫了一眼他的方向——这人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除了他的作风有些浮夸激进，比如在图书馆时为了帮助艾拉，选择杀死所有对立NPC。
“如果能有地方借宿一晚就更好了。”箫云筝的话拉回了瑶姐的神智，她眉眼弯弯地暗示。
“都在说什么胡话！”老妇的声音倏地变大，更显中气十足，“智汇街偏僻荒远，怎会有过路的旅人！”
许舟口罩下的嘴无奈地一扯。
这熟悉的邻居在副本里还是一样的思维敏捷。
哪怕人已年迈，但头脑却如年轻时一般灵活。
老妇的话一时让所有人陷入缄默。
老妇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她继续向众人靠近，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众人扫地出门。
“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许舟低哑地说，她的话语让老妇短暂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找谁？”老妇打量着这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怪异女人许舟，“如果是来找人的，为什么刚刚要骗我？”
“外面下雪了，把我们脑子冻得有些不清醒。”许舟自嘲地说道。
“找谁？”老妇再次发问，声音低沉有力。
其余六人不约而同地用余光瞟向许舟。
她接下来的话语将直接决定众人的去留。
许舟虽眼神闪烁，但仍坚定地吐出来两个字。
“花舟。”
“花舟？”老妇提高了嗓音。
“就是被人发到网上的那个。”姚务锦似乎邀功急切，他上前两步说道。
语罢还得意地看了许舟两眼。
许舟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网上不网上的？！”老妇怒了，“你们忽悠我？！”
“他脑子最不清醒。”沈霁穿过众人，走上前去。
箫云筝皮笑肉不笑地把姚务锦拉到最后。
姚务锦仍一脸懵：“怎么了？”
瑶姐虽有些愠怒，但仍在后头耐心给姚务锦解释：“花舟被人发到网上的时间节点是我们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但我们坐车来到这里之后，时间就回到了事件发生的那天。”
“也就是说，在此刻，事件还没发生，怎么会被人发到网上。”箫云筝不耐道，“更何况，在这个偏远地方的这个时间节点，网络恐怕都没普及，老妇人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上网。”
姚务锦这才知道自己坏了事，畏畏缩缩地躲在最后的阴影处。
而许舟咬字清晰地对着老妇：“他想说的是，住在406那个花舟。一时语塞说错了。”
“你们把我当傻子耍？”老妇怒发冲冠。
除了站在前面的许舟和沈霁，其他人齐齐动了动腿脚，做好一溜烟逃跑的准备。
“兰姨。”许舟平静地从喉咙冒出两个字。
“你，你知道我？”被称为兰姨的老妇瞬间熄了火，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对。花舟和我们说，她有个很好的邻居叫兰姨。”许舟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您吧？”
在许舟的记忆里，兰姨对待她和段漓都是视若己出，虽然兰姨对外人不善，但对她们俩却是个很亲切的存在。
而且，会叫她“兰姨”的人，只有许舟和段漓。
“这...我确实是兰姨。”兰姨先前的疑虑被许舟打消，她摸了摸鼻子，“难道真的是我搞错了？”
稍许，兰姨摇了摇头：“我还是带你们去问问花舟本人吧。”
众人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见了花舟，一切露馅。
许舟却是眉尾一挑——这个副本里，会有小时候的自己吗？
“兰姨兰姨～”一段清脆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阿漓？”兰姨看见段漓的身影，一改严肃之色，慈祥和蔼地问道，“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呢？”
“兰姨，我在外面玩雪。”段漓甜甜地笑了，挥舞手臂对兰姨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好好好。”兰姨乐呵呵地说，“下次叫上花...”
“诶？”段漓看向七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兰姨的话，“你们不是花舟的亲戚吗？”
兰姨对段漓的话不疑有他，她对众人的话温和了许多：“原来真的是来找花舟的。不好意思啊，错怪你们了。”
“花舟可能已经睡了。”段漓委屈巴巴地戳了戳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要不你们今晚先来我家吧？”
“你家住不下这么多人吧。”兰姨思索片刻，“可以分一些人来我家。”
众人望向许舟，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毕竟，刚刚也是她解的围。
许舟微眯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小段漓。
如果这是当年事发前的段漓，她不可能会认识七人。
一阵冷风从楼梯间上破损的窗户传来，掀起了段漓的衣袖，露出了她蜷缩在其中的手指。
许舟眼尖地发现，她的两边食指上都有一道纤细的勒痕。
就好像是...这两根食指，用细长的绳子勒什么东西时留下的。
许舟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被小女孩从身后用绳子勒死的廖帆。
眼前的这个段漓，是副本里所谓死去多年的鬼段漓，而非事发前的纯真无邪的人段漓。
那这样一来...这栋楼里，恐怕同时存在两个段漓。
当年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小段漓，和面前的鬼段漓。
想到这里，许舟轻笑两声：“那我们就一部分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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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漓妹妹家里住，一部分人去兰姨家住吧。辛苦你们了。”
兵分两路，更为保险。
“不要嘛不要嘛。”披着人脸的鬼段漓却在这时撒娇似地摇了摇头，“我后悔啦。我只想和这位姐姐一起住。其他人就都去兰姨家住吧～”
包括兰姨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谁也不知道段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好好。”兰姨宠溺地拍了拍鬼段漓的头，“听你的。”
被架在火上烤的许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
“好耶好耶。”鬼段漓笑嘻嘻地鼓起了掌，拉着许舟的衣角就往段漓家403走去。
“你们也跟我来吧。”兰姨平缓地和其余六人说道，带着他们走向她家405。
“话说，黎心怎么知道这人叫兰姨？”白书圆走在后头，轻声问其他人。
“她是大佬，什么都知道。”姚务锦慢吞吞地说。
箫云筝摸了摸下巴，同样对此感到好奇。
然而瑶姐却轻声道：“我们进来时，不是看见一楼有个保安室吗？那上面挂了每一户的住户姓名，黎心应该就是在那看到的。兰姨又是从楼道最里面走来的...”
“噢，我懂了。”白书圆拍了拍脑袋，“最里面是406和405，花舟住406，所以老妇一定是405的兰姨。”
“我都没注意到保安室门口挂了什么呢。”苏灵妤真心实意地夸赞，“瑶姐，你好厉害，看来我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听到瑶姐的解释，沈霁略微放了心。
这下许舟的身份便不容易被暴露。
然而他们经过停驻在403门口的许舟和段漓身边时，两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许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瑶姐的背影。
一楼确实有保安室，但......保安室门上真的挂了每一个住户的姓名吗？
许舟过去在楼里生活了八年，却对此丝毫没有印象。
觉察到许舟的目光，鬼段漓笑嘻嘻地拉了拉许舟的衣角：“你在想什么呀。黎心。”
黎心二字，鬼段漓刻意放慢且加重了语气。
她知道眼前人是花舟而非她自称的黎心。
“没什么。”许舟沉着地予以回击，重音道，“鬼段漓。”
“大佬，保重。”经过403的姚务锦依依不舍地说道。
他在副本里长期受到许舟的庇护，一下子有点不习惯。
“都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兰姨回头看了一眼几人，温声提醒道，“夜深人静，不要打扰到四周的邻居了。”
除许舟外的六人点了点头，快步向前。
在许舟的注视下，鬼段漓并没有掏出钥匙，而是轻轻把手平放在钥匙孔上。
“啪嗒”一声，403的门缓缓打开。
“好啦好啦。”鬼段漓轻快地说道，“进来吧。”
维持表面平和的许舟点了点头，走进了403。
在她踏入屋中的下一秒，门关上了。
黑暗中，一双眼睛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她。
而身边的鬼段漓，拽着许舟的衣角，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