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卖,那说明过几日还是有可能的。
李意清:“为何今日不成?”
老人平静地回看她,“还未完成。”
他说的太过直白,李意清愣了一刻,瞬时觉得自己刚刚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李意清想要说着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可是一时间无从下手。
元辞章及时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明日再来,可能等到?”
面对元辞章,老人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不一定。”
他的根雕,从不为人而留。
李意清小声附耳到元辞章的耳边:“真是个怪人。”
元辞章心道确实。
两人都是出身高门,鲜少遇到这样直言拒绝的情况。
元辞章看着李意清的神色,“那……还要吗?”
“要!”李意清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难得到。”
李意清大多时候都是冷艳端庄,温和识礼的。这样负气的孩子话,很是少见。
元辞章:“好。”
李意清拉着元辞章离开,路过一个花灯摊子,买了好几盏。
又看见有卖桃酥豌豆黄的,也买了一些。
这些都是答应回去后要带给茴香他们的,她可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李意清正在寻找有没有当地的饮子,忽然感受到胳膊被人扶住。
元辞章一只手上拎满大包小包,空闲的那一只手遥遥指向根雕摊主。
根雕摊主放下了手中的骏马,正在和一个青年对视。
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李意清一拍脑门:“啊!那个是根雕对面抄手摊的摊主。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根雕老人冷淡的态度?
她心中好奇,又记挂着那匹骏马,立刻拍板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逆着人流重新回到根雕摊前。
抄手摊的摊主嗓门大,声音洪亮,“你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回家在家歇着,这空位留给我摆桌椅。”
老人寸步不让:“歇歇吧,你那抄手摊,还不如我。”
两人门口的生意半斤八两。
李意清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发觉两人认识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管闲事。
这时,抄手摊主忽然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元辞章和李意清本就是人中龙凤,相貌出尘,况且两人还不是一开始就站在这里的,自然引起了他的好奇。
抄手摊主:“红油抄手要不要?”
原先态度冷淡的老人忽然道:“一边去,这位姑娘要得的是我手中的骏马根雕。”
说完,用一双期待的目光看向李意清。
前后态度变化过大,李意清反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抄手摊主:“胡诌吧你,你看人家姑娘都不搭理你。人老了可不能说胡话。”
“……姑娘确确实实看中了这骏马,”老人的声音低了一些,“只是,只是。”
“这是你个臭脾气,说根雕不等人,活生生错过了这桩生意。”
抄手摊主语气直白,翻了一个白眼。
李意清站在两人舌战的中间,弱弱地举手,“我……”
老人语气斩钉截铁道:“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将骏马雕刻好。”
他说完,手上的动作麻溜了起来。
抱拳站在一旁的抄手摊主冷眼瞧着,嘴里嘀嘀咕咕,李意清没有听清,只见他眼珠打了个转,仍不死心。
“姑娘,你买几碗红油抄手,我给你讲讲我和这老汉儿的故事。”
李意清询问的视线看向元辞章。
元辞章读懂她眼中的好奇,轻轻颔首。
李意清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摊主走到了他家的摊铺。
认真雕刻的老人忽然出声提醒:“娃儿,莫要忘了来拿根雕。”
抄手摊主:“去去去。”
他今日好不容易开张,若是被这老儿搅合了,他可真要气出一口气。
李意清跟在抄手摊主身后,落座。
“要四碗抄手,不知道能不能外带?”
摊主似乎泛起了难:“都带走吗?我可这没有准备食盒?”
这可怎么办呢。
方才才吃了一碗面条,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的了。红油摊主看着元辞章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咬了咬牙。
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两位大客!
摊主只犹豫了一瞬,走到老人的摊前,瓮声瓮气道:“我记得你有个木盒,反正你也没用,给我。”
他朝着老人伸手,语气坦荡。
李意清越发好奇两人的关系了。
单论相貌而言,两人并不相像。
老人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到底没有拒绝:“拿去拿去。”
饭盒办妥,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摊主起锅烧水,趁着等水开的功夫,完成了之前的许诺。
他和老人的关系。
摊主先是神秘兮兮道:“姑娘是不是设想过,我和老人是父子,或者子侄?”
李意清诚实地点了点头,“所以是吗?”
“当然不是,我和老汉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摊主拍了拍胸膛,“我的母亲,是舒州白崖县有名的绣娘,我的父亲,也是年纪轻轻中了秀才。这老汉儿世代木匠,和我可不一样。”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傲。
李意清心里觉得奇怪,这摊主嘴上说着奚落的话,可是她感觉不到摊主的厌恶,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
她猜测道:“那,后来认识的?”
摊主看了认真雕刻骏马鬃毛的老人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他和我娘青梅竹马,后来他去服役了,我娘在我外爷的忽悠下信了他已经死了,含泪嫁给了我爹。后来我父母两个江上遇到了水匪,双双遇难,他看我可怜,收养了我。”
最爱之人和情敌的孩子,老人收养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摊主摊了摊手:“就是这么个事儿,不慷慨,不悲歌。嘿,水开了。”
他注意到锅上的动静,不再搭理李意清,走到了锅炉前。
李意清听到一个“略显平淡”的故事,没有戏文中那般百转千回,也没有史书绝唱那般大气磅礴。
怪不得他会对老人说不如回家待着。
摊主将一个白皮抄手丢进沸腾的水中,想了想,回头对李意清道:“至于他为什么救我,可能就是他心善吧。”
他并不是老人唯一救下的孩子,二三十年前的灾荒,老人一己之力救下了三个孩子,他是唯一一个苟活到成年的。
他当然算不上最惨的,至少他现在还能时不时和老汉儿斗嘴。
摊主将抄手捞起,放入拌好料汁的粗瓷碗中,递给李意清。
“诚惠,十七文钱,抄手三文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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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木盒五文钱。”
李意清笑:“碗还没算钱呢。”
摊主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更改道:“二十五文钱!”
两文钱一个的粗瓷碗,是普通百姓的家常首选。
即便在舒州已经低调俭约,可是清风居也没有一只低于三两白银的碗具。
李意清看了元辞章一眼。
元辞章自觉地上前,一手交钱,一手拎起木盒。
另一边,根雕的老人也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根雕的价钱,向来凭买家的心意,若是在他的心中值十两,便是十两也能卖得。若是拮据些,谈七八文钱,卖家同意,买卖也算。
李意清在心中估价。
今日做了四碗抄手的摊主此刻说话底气很足,“老汉儿,我今日进账,够养活我们两个了。”
老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还不够。”
当然不够,他还没有攒到足够的钱,送他去酒楼学习手艺。
孩子的手艺怎么样,能不能挣到钱,老人心中有一把称。
他已经年迈,终究不能陪孩子一辈子,他想在临终之前,攒到足够的钱,送孩子去学一门安生立命的本事。
这就是他的愿望。
摊主看着老人低着头自顾自的忙活,语气不解:“您都这一把岁数了,还不肯好好在家歇息,每天只睡那几个时辰,怎么够。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现在白日挣的已经够用了,怎么了,还想要整几件陪葬充充面子?”
老人瞪了他一眼:“我便是死在外头,也决计不会碍了你的眼。”
摊主朝李意清耸肩,“看,老汉儿多犟,根本劝不动。”
李意清却没有附和摊主,只是看着老人做了千百遍的动作,伸手拿起一块布,擦去根雕上的灰尘。
“多少钱?”
“姑娘看着给就是了。”
一般这样说话的商家,往往都怀揣着多多益善的心思。
李意清忽然道:“我从‘他’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你要不要补充几句?”
他,指的自然是抄手摊主。
抄手摊主刚欲说话,被元辞章抬手拦下。
他动作温和谦逊,却教人不敢违逆。
抄手摊主只好悻悻作罢。
老人看了一眼他,眼底眸光波动,半响道:“一个逆子罢了。”
“老汉儿!做人做事要讲良心!”
李意清忽然读懂了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羁绊。
灾荒无情,盛世难得。
她伸手接过那一匹雕刻得很俊逸的马,联想到老人曾在北地服兵役,心中释怀。
只有见过骏马奔腾之人,才能如此细致地抓住神情动态,雕刻得这般栩栩如生。
李意清心知自己今日这个散财童子是当定了,但是这般花钱,她心中丝毫没有不忿,而是满心温和。
“夫君,咱们剩下的钱,都给了吧。”
李意清转头看向元辞章,眸光在星夜下波光点点。
她身上越来越多天神走下凡间的温柔与垂悯,高堂之远,她却与民共情。
元辞章恍惚了一瞬,而后将手中的钱袋给了出去。
里面大概还剩下二十几两,他也记不太清。
天知道这副场景落在抄手摊主的面前多像“色令智昏”。
抄手摊主:“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