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辞章嘴角勾起一抹笑，胸膛震动，像是在笑。
他伸手抚摸着李意清柔顺黑长的发丝，声音低沉而认真：“那就拜托殿下，好生照顾我家夫人。”
李意清：“就这样吗？”
“嗯。”元辞章笑了笑，“有劳了。”
“好。”
两人相拥片刻，元辞章才起身收拾所需要的衣裳。
他的衣裳不多，大多是浅色的袍子，这样看着素雅的装束若是只看衣裳，难免会觉得有些寡淡。好在元辞章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加上那一张清隽俊美的面容，立刻就显得整个人如天上云。
仙人之姿，不过如是。
上次帮元辞章订做衣裳，还是在去江宁府之前，墨绿色的衣袍看着风格与元辞章素日的风格大相径庭，可是穿在身上，别有一番清冷文臣的意味。
果然是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李意清默默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打定主意再帮元辞章准备几件便服。
另一边，已经收拾好的元辞章重新走回李意清的身边。
李意清仰面看着他，眼底满是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星星点点的眷恋，缠绵而温柔。
元辞章伸手李意清抱在自己的怀中，不过两息之后，又重新松开。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笑出声。
“好热。”
李意清眨了眨眼睛，鼻尖沁出一滴汗珠，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元辞章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心底隐晦的欲念。半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几日记得少出门。府城不太平。”
今日接到报案，府城走失了两名十岁幼童，他即将离城，这边的事情只能暂且交给刘同知。
李意清看着元辞章郑重的双眸，点了点头。
“我知道轻重。”
元辞章看着她低垂着眼眸的样子，零散的几根青丝散在她光洁无暇的脸庞上，唇色粉润，明艳到像一朵极致盛开的花。
心中的温柔如井喷。他克制着低将李意清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睡吧。洛石今日如果没回来，明早我帮你将乌梅汤送到药铺。”
李意清躺在床上，闻言嘴角上扬，“嗯。”
*
第二天一早，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李意清自动醒了。
元辞章正在换衣，腰上佩戴的正是李意清亲手绣的腰带。
她的女工实在算不上有多好，从去年六月份开始断断续续学习针法，拆坏了两个，才勉强得了这么一个能入眼的。
李意清心底笑了一声，却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
君子言，非礼勿视。
李意清蒙在眼睛的那一刻才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有哪里不能看？
她正准备将手从眼睛上移开，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是元辞章握住了她的手。
元辞章伸手将李意清的手拿开，对上她刚睡醒的、带着迷茫的双眸。
“夫人是在害羞吗？其实只要是你的话，可以随意看。”
李意清：“才没有。”
她挣开元辞章的手，用薄被捂住自己的脸。
裸露在外面的耳朵却清晰地听到元辞章的一声轻笑，低沉而沙哑。
等脚步声响起，李意清确认他已经出去，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发麻的耳尖。
她不再多想，匆匆换好衣裳，走出房门。
今日的早饭是腊肉豆角煮的粥，配上猪油煎豆腐，刚一出门，就能闻到浓烈的菜香。
毓心采了一把新鲜的小葱，切碎后撒在猪油煎豆腐中，看见李意清出来，提高声音道：“殿下，院子里有烧开的水，你可别用井水洗脸，井水凉得很。”
李意清：“知道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后院。瞧着没人经过，悄悄从水缸中舀出一捧水。
凉水浸润脸庞，李意清被冷得一个哆嗦，而后就是一阵清爽。
夏日炎炎，这样的冷水泼到脸上才过瘾。
毓心看管得严，从来不准李意清用凉水和冰，怕她着凉。往日晚起的时候，都会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水。
趁着毓心不在，李意清痛痛快快洗了一个冷水脸，然后从布帛将自己沾到发丝上的水一点点擦干。
洗漱完毕，李意清走到院前，和元辞章并肩坐下。
腊肉咸香，混在熬煮软烂的粥里，配上青色的豆角，看上去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
李意清喝得很快，毓心在旁看得心惊胆战，“殿下，慢些，还有，不着急。”
“嗯嗯。”李意清笑眯眯地看着毓心，伸手扯了扯毓心的衣角，“好毓心，明天吃牛肉煎豆腐吧？”
毓心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舒州不比京城，有牛肉供应。在京城之外的州府，牛是被用来当作耕田物资使用，轻易不能宰杀。
想买到新嫩的牛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意清：“很为难吗？”
“没有。”毓心摇了摇头，到舒州这么久了，李意清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要吃的东西，即便是山珍海味，毓心都要想个办法。
她朝李意清露出一抹笑，保证道：“好啊，过两天咱们就吃。”
李意清眼中满是餍足之色。
谁见了不感叹一句於光公主真好哄。
两人吃完，元辞章顺道让许三将准备好的乌梅汤送去药铺。
今日去得早，到了药铺，才卯时四刻。
清晨算不上热，元辞章的目光落在李意清的身上，欲言又止。
李意清伸手推了推他，“好啦，我知道了。五日后见。”
元辞章“嗯”了一声，转身和许三一道离开。
他离开后，李意清忽然像是失去动力一样，慢慢地蹲在树荫底下。
东方的第一抹鱼肚白浮现，而后是灿烂的朝霞，阳光温柔地沐浴在绿叶和墙瓦上，融化满城的潮气。
毓心有意让李意清的精神更好些，主动找话：“殿下，我先去叩门试试？这个点儿，说不定……掌柜还醒着。”
她卡壳了一下。
李意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还不知道药铺掌柜的名字。
相应地，药铺掌柜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双方互不认识，却已经达成了协议，这样一想，双方还真是心大。
李意清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轻声道：“不用了，既然约定在辰时，就按照约定行事。要是打断了掌柜原先的事情，给别人惹了麻烦，可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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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毓心一点也不意外李意清的回答。她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得更多一步。
卯时七刻的时候，药铺开张。
药铺掌柜和伙计合伙将厚重的木板门一片片移开。
率先注意到李意清和毓心的伙计，他朝着掌柜努嘴，“掌柜的，你看那边。”
掌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只手撑着脸浅寐的李意清。
她的动作很随意，一只手托着脸庞，另一只手垫在肘关节处，提供一个支撑力。眼睛闭着，白皙如凝脂的脸庞在晨光的照拂下像书中的神女，透着一层透明浅黄色光泽。
恰到好处的起了一阵风，扬起她额间的几根发丝。
那一刹那，连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可以看见。
掌柜只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
舒州地处江南，美人如云锦绣多彩，可是即便如此，乍然看见这样的绝美，也会让人乱了方寸。
掌柜清了清嗓，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才走到两人身边，“姑娘来的好早。”
李意清睁开眼睛，看见掌柜站在自己的面前，想要先站起来。
可是蹲了太久，腿脚有些麻了。毓心伸手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朝掌柜笑了笑，“掌柜早。不知道昨日的乌梅汤卖得怎么样？”
掌柜：“我正要和姑娘说！昨日乌梅汤卖得极好，不少人问我还有没有，还说要预定今日的……不知道今日可有准备好？”
“自然。”李意清点头。
掌柜立刻走到坛子前，用竹舀盛出一碗，眯起眼睛尝了尝，笑意愈盛。
他有心想问李意清愿不愿意将方子卖出来，可是两人才合作一天，现在问，显得太急功近利了。
掌柜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明自己要考虑长久，不能只贪图眼前这一点小利。
——况且眼前姑娘看上去，绝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那一刹那，他思绪翻飞，可是在面向李意清的时候，又迅速调整过来，笑意盈盈：“姑娘这乌梅汤和昨日一样好。”
李意清毫不意外，她朝着掌柜点头，接过昨日结余的铜板。
二十文钱，连一斤猪肉都买不起。
李意清在心中小声感慨了一句，而后朝着掌柜笑，“今日也麻烦掌柜了，明日如无意外，也能按时送上……对了，我叫意清，还不知道掌柜叫什么？”
药铺掌柜立刻拱手道：“我姓杜，名于泉，若是姑娘不嫌弃，喊我杜掌柜和杜大哥都可以。”
李意清颔首：“杜掌柜。”
杜于泉嗯了一声。她果然会选择更有距离感的称呼。
李意清看了一眼天色，准备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杜掌柜，再借纸笔一用。”
杜于泉心脏砰砰直跳。
意清姑娘这是又有什么新主意了吗？
他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朝李意清点了点头，“稍等。”
取来纸笔后，他很有分寸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意清单手悬腕，轻轻垂眸，将新的方子写下来。
杜于泉接过后，大致扫了一眼，保证道：“意清姑娘放心，这些药材店里都有。姑娘是想现在要，还是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