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娘也看到了李意清微微愣神的视线,主动朝李意清笑了起来。
李意清收敛了心中惊讶,故作镇定地询问身边的茴香。
“茶水都煮好了吗?”
茴香道:“洛石正在烧水,等水开了,自然会送进来。”
两人说完,洛石像是演杂耍一般,一手托着十几只碗,另一只手拎着一壶水,走了进来。
十几只碗摇摇晃晃,看得李意清一阵心惊。
茴香上前两步,主动接过了碗,一一分发。
等最后一个碗里也倒了水,洛石和茴香站在了李意清的身后。
茴香小声抱怨:“你也真是的,生怕不会烫到师傅们。”
洛石不以为意:“你放心,我手稳着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也不知道是谁,捧着汤婆子就急匆匆地跑走,我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茴香一脸茫然,片刻后道:“好,这次算我欠你一次。”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李意清离得近,一句不落听了进去。
自草编兔子和鲤鱼之后,两人不知道在较劲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能吵上一天。
若不是许三在中劝和,估计两人能互相不搭理一整天。
屋中的椅子小榻是临时凑出来的,高低不一,坐的最近的师傅看着年纪有四五十岁,喝了一口茶水后,颇有些感慨。
“殿下真是勤俭。”
李意清在心中品了品。
虽然师傅话说的很像是没拿出什么茶叶招待的责怪,但是看其面相,倒是赞赏居多。
旁边有人低咳一声,示意他不要多生是非。
为首者说完这一句,转了话题,主动介绍道:“殿下安好,微臣名杨翰,出自扬州织造,家中从事这行已经两代,我是第三代,这七位和我一样,都至少有十年的经验了。”
跟随着杨翰的介绍,李意清一一望去,朝几人微微颔首。
杨翰接着道:“皇太后考虑到光有匠人无人会用也不可,从司绣署指派了几位姑姑来教导。”
正是鹊娘六位。
虽然时隔好几年,但是李意清对她的面容并不陌生。
一张天生笑脸人如其名,很有记忆点。
鹊娘几人年纪虽小,却又皇太后懿旨亲封的品级在身,年纪稍长的匠人师傅为了表示尊重,特意以“姑姑”相称。
茴香这才注意到鹊娘。
她以前和鹊娘见过,鹊娘负责李意清嫁衣的缝制,她身为嫦月殿的掌事宫女,自然打过交道。
在异地得见故人,茴香笑容灿烂,立刻朝她展开笑颜:“我记得你……不过你怎么会来到舒州,司绣署……”
有皇太后的亲口封赏,以后司绣署的掌事必然是她。
茴香在心中猜测,难不成是在司绣署坏了事?
司绣署的差事算不上多难,事情做的好了,很容易就能得到封赏,可是稍有不慎,惹了贵人的眼,贬斥也就一瞬间。
鹊娘看出了茴香眼底的担忧,立刻道:“不是的,太后娘娘对奴婢很好。是奴婢听说於光公主在舒州缺人相助,主动请命,只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鹊娘的绣工在当年的绣娘中是拔尖的,几年历练下来,正是好年华。
李意清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鹊娘:“当年殿下为奴婢奔波请封,殿下或许不以为意,但是奴婢却不敢忘怀。如今听闻殿下愿意在舒州开绣房,奴婢能尽一份心,很是高兴。”
茴香道:“那感情好,你的手艺我们都是知道,有你在,以后舒州多少女眷的生计都有了着落。”
鹊娘垂眸一笑。
一行人过来的路上,遇到了等候在留别亭外的太子李序泽。
太子殿下一身月白长袍端方矜贵,墨发被玉冠束起,一举一动清冷尊贵。
他道:“他日史书工笔,诸位可留名青史。”
前排的匠人闻言笑开怀,鹊娘却并没有那么在乎。
她前半生的荣耀来自于李意清,如果能做些什么回报,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世人是褒是贬,那都是身后事。
生前哪管身后事。
匠人也想起了路上遇到太子一事,“殿下,来的时候,微臣等人还见到了太子。”
李意清:“太子皇兄,他怎么样?”
“太子殿下精神很好,他让我转交一样东西给殿下。”匠人拿出木盒,打开后,将其中的一枚锦囊拿出来。
李意清伸手接过,用手捏了捏,里面装着细碎的药材。
里面还夹着一张不易被察觉到、对折了好几次的纸。
匠人师傅显然不敢仔细查看锦囊,并不知道锦囊中另有玄机,只转述太子殿下的话。
“殿下说,‘意清回京远行,路上多有颠沛,香囊中的冰片薄荷石菖蒲和辛夷都有提神醒脑之效,愿吾妹平安到达’。”
李意清微微点头,“有劳。”
“殿下太客气了。”匠人师傅贪恋着指尖的温暖,多坐了片刻。
等窗外风雪渐小,才起身对李意清道:“殿下,此行为花楼机而来,现在可方便带我们去瞧一眼绣房?”
花楼机打造繁琐,早些开工,他们也好早些准备所需东西。
李意清点了点头,率先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外,风雪初歇,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雪。
朔风吹落的枯叶七零八落地掉在井边,昨日新糊的窗户纸也被吹开一个角。
李意清打了一个哆嗦,这般天气,最适合在家中闭门不出,身边放着一炉热乎乎的暖炉,闲散看着话本。
又是一日岁月静好。
可惜眼下的忙碌,并非别人强加给自己的,而是自己强求来的。
李意清小声在心底感慨了一声,走了出来。
堂中和外面的温度相差过大,众人出来之后,纷纷变了脸色。
最先带头的匠人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外头这么冷,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李意清等人都出来了,才道:“这几日天寒,诸位师傅不必急于一时。我已经准备好了房舍供诸位下榻,诸位尽可把随行物品一道带过去。”
绣房旁边的几件院落,都被买了下来。供十四人居住绰绰有余。
众人闻言,纷纷又是一阵谢恩。
绣房就在城东,离得不远。几人走过去的时候,绣坊中的还隐约能听见咳嗽声。
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七八位绣娘,里面没点碳炉,和外头一样冷。
江舒窈坐在最前面,手被冻红了也浑然不觉,手指灵活地在布上飞舞穿梭。
听到声响,她立刻抬头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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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李意清咧嘴笑。
“你怎么有空突然过来?”
李意清看着她冻红的手,又看向其他几位绣娘,手无不冻得发红。
在屋内点一盆碳炉会好上许多,可是她们舍不得这个钱。
李意清道:“这位是从京城过来的杨翰师傅,准备在隔壁屋中打几架花楼机,对了,上次送来的纺机怎么不用?”
江舒窈:“殿下忘了?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好蚕丝棉丝,纺机搬来了也只能吃灰。”
李意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是我疏忽,你继续忙。我先带师傅们去看一眼位置够不够大。”
江舒窈哎了声,又不确定地看着站在李意清身后的一行人。
花楼机,那是什么?
李意清等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等人都去了隔壁屋,才有绣娘忍不住好奇。
“江娘子,方才公主说的是什么啊?”
“对啊,怎地突然带这么多人过来。”
有人忧愁,“该不会是公主瞧不上咱们这手艺,带人把这绣房收走吧。”
她家和江舒窈一样,全靠她针线上的手艺才能一家人勉强过活,若是连这一桩营生都被收走,那日后日子可真是没一点指望了。
江舒窈和公主相熟,自然不必担心,可是她和公主只见过两面……
“怎么会!”江舒窈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担心。当年我和公主不算熟识,她都愿意为了救我奋不顾身,一日奔波数十里救我和淇儿性命。她行事,只会让我们越来越好。罢了,你们若是不相信,我待会就去问个清楚。”
几位绣娘心底还有些打鼓,听到江舒窈的最后一句话,纷纷伸手推攘着她。
“去啊,快去啊。”
江舒窈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推了出去。
另一边,李意清站在空旷的屋内,有些不确定地问身边的杨翰,“你看这高度可够了?”
当时为了嫁衣一事,李意清在司绣署遥遥看见了束综花楼机的大小,印象中只记得花楼机很是高大,但是具体有多高,却不怎么清楚。
杨翰走到墙边,抬头目测一番后,朝李意清拱了拱手。
“花楼机高一丈二尺,此屋差不多一丈五尺,是足够的”杨翰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胡须,认真道。
花楼机结构精密复杂,上千个零件拼凑而成,若是高度不够,日后想搬走都成一件难事。
李意清松了一口气,“高度够用就好。”
若是高度不够,匠人赶工制造零件的同时,她还需要另想方法造高度合适的屋子。
突然,门忽然被人敲响。
鹊娘她们站在后面,听到敲门声,又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的李意清和杨翰,走到了门边。
打开后门,是方才那个看着和李意清很熟识的女子。
鹊娘主动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舒窈望了一眼被人群紧紧包围的李意清,心中微微一紧。
她看着面前年岁不大,但是看着很是老成稳重的鹊娘,低声问道:“意……公主殿下是准备做什么吗?隔壁屋中也运来了不少纺车织机,这又是?”
鹊娘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迷茫中又带着几分惴惴不安的江舒窈。
原来殿下还没有和她们说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