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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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姐姐……

    十八岁的裴燕度时隔多年再叫她姐姐。

    冷淡阴鸷示人的少年愠怒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委屈,质问姬令云为何不求助他。

    求他?

    姬令云想起昨日她刚入银雀台,他就让她求他,她放低了姿态,他仍旧不满意。

    不满归不满,但裴燕度也没有为难她。

    但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是因为李从云?还是因为她为了查明真相隐忍不发?

    “你现在过得很好,义父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你自己则是两京银雀台的副使,百官贵胄闻风丧胆的小阎王。”姬令云心中一片清明,“我是武朝郡主,深受陛下宠爱多年,也惹人眼红多年。”

    “至于你我,早已不是主仆,若是我求助你,那就是结党。”

    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决绝而诛心。

    两人离得很近,但从她言语间凸显云泥之别。

    “你年纪尚轻,不知我想要怎样的人生。”

    姬令云与他对视,眼见他唇色发白,笑得云淡风轻,“这句话是你当年问我为何出家时,我的回答,现在我还是这个回答。你那时还小,才十一岁,能做什么呢?”

    “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呢?你除了是解逢臣的狼崽子,我对你现在一无所知,你若想要我求你,那就别光空嚷嚷!”

    姬令云第一次对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裴燕度既然真的生气了,那么她也不必再把他当小孩。

    “我当初为何要出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围着我打转的男子除了会嚷嚷,会说好听的话,会做表面功夫……别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若是遇事一开始就想要靠男人靠夫家,那么这两桩案子也不会找上我了,懂了吗?”

    “毁我清誉,陷入囹圄的人,是因为惧我。”

    “裴燕度,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相求。”

    说完,姬令云再也吃不下东西,与外界断联几日,她的耐心随着计划失控而消失。

    裴燕度那点小心思,她知道,也不会傻到忽略这少年复杂别扭的情愫。

    不如放点狠话,让他清醒一下。

    姑姑说过,男子对女子除了图财就是图色,男子喜欢在女子面前逞英雄之气,让她莫要被言语迷惑了心智。

    所以,想来裴燕度就是因为曾经是她的仆人,如今飞上枝头做了副使,想要在她面前显摆能力。

    而且她从来不怀疑自己魅力。

    就算是二十五岁了,比不得十五六岁时娇俏纯美,但她却觉得此时是她最美好的年岁。

    她入工部,立飞花榜,种花育种,替武朝选拔人才,她不是困于家中的妇人,不是为了子女未来担忧的母亲,更不是为了拴住丈夫的心费尽心思的妻子。

    她只是姬令云。

    她这两年每每照镜子看到自己容光焕发的样子,也不知省了多少胭脂敷粉,裴燕度对她有小心思,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本来是满腔泄气,在她自我安慰一番后,又活了过来。

    裴燕度自然是被她给气走了。

    她想起少年走时的表情,人生得漂亮,所以生气的美少年当然也是别有风味。

    若是裴燕度还是她的仆从就好了,那每日都能好好欣赏这张脸,而且少年也不会整日冷冰冰,阴晴不定的。

    可惜了,小白眼狼不甘心当她的仆从,毕竟她并无权势,比不得在银雀台的威风。

    一夜多梦,但总算熬了过去,她在银雀台第三日过得还算平静。

    裴燕度依旧晚膳时间到来送饭菜,帮她倒净桶,见她没有换衣裳,也没有再问。

    但还是将外面的事告诉了她。

    “镇国大将军恳求陛下将李从云带回家,还当场打了他二十杖,皮开肉绽,陛下只得应允。”

    “不过陛下问李从云为何要为郡主出头时,他说心悦郡主多年,如今见郡主被杜秦风诬告,还进了银雀台,心急如焚,一时晕了头才派杀手去吓唬人。”

    “陛下问李从云既然恋慕郡主多年,为何当年不求娶,他反问现在求娶还来得及么……”

    裴燕度毫无音调毫无感情的语调讲述这件事,姬令云原本听着还觉得有些好笑,但听到这句,差点把盏中甜酒给喷了出来。

    她怒斥:“他最好被他祖父打死了!”

    “不过老将军手法一流,应当只是皮外伤,看着凄惨,让陛下消消气罢了。”

    裴燕度见她眉梢生色,紧绷的嘴角也微微一弯,“陛下当时生气了,镇国大将军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让随从把他抬回家。”

    姬令云倒是不意外这个结果,不过,她转了转眼珠,好奇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细节的?”

    “我这算是能帮上郡主姐姐么?”裴燕度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我猜猜,不是买通了宫女就是太监?”

    “都不是。”

    姬令云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

    裴燕度昨日被她这么一番训斥,身上戾气却是少了许多。

    这些都是他自愿展露的本事,若是他有让她更多惊喜,到时候,她自然能另眼相看。

    没有变成被伤了自尊就愤怒失态的男子,裴燕度在解逢臣身边倒是好好地长大了呢。

    姬令云在银雀台第四日。

    今日有雨,只不过初夏的雨短暂,雨过后天清气朗,室内沉郁之气一扫而光。

    她从未穿过一身衣裳超过三日,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站在裴燕度准备的衣柜前挑挑拣拣半天,终于选出一套青色系淡雅裙裳,铜镜前端坐,无人帮她梳头,她只将散乱发丝梳好,调整了钗饰的位置,至于妆容,她出家后一直素淡,顶多贴花钿,如今连这个都省了。

    这几日没有饿到气色惨淡,已算万幸。

    她还是有克制饮食的,裴燕度送来的也是清淡食物,不然让她跟净桶离这么近待一块太久,迟早要疯。

    等她出去,定要陷害她的人关在最脏最臭的囚室。

    还有害得卢珍坠楼之人也必须不得好死。

    目下,她待在这里,是为了等证据,一个在卢珍坠楼当夜,她就派出胭红去搜寻的证据。

    还有竹月去找寻的传话宫女。

    没有证据,如何面对姬照月?

    难道扑进姑姑怀中喊冤吗?

    她才不要成为这样无用的人!

    这一日晚膳时辰比前三日晚,她倒不是饿,就怕从裴燕度口中得知意外的消息。

    他越晚来,就意味有事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

    如今神都除了跟她案子有关之事,应该不会有别的幺蛾子,这时所有人包括陛下都盯着银雀台,等他们将她查得一清二楚。

    月上中天时,裴燕度终于来了。

    除了饭菜还带来了新鲜的青桃,以及一个不痛不痒的消息。

    “令尊早朝时,向陛下恳求让夫人来探望郡主,被陛下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