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启贵无奈地看了梁开顺一眼,帮忙解释起来。
原来梁开顺家中儿子刚刚成家,儿媳妇却是个厉害的。
他们夫妻两个打工一辈子给儿子买了房,儿媳妇却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夫妻两个为了儿子,忍气吞声,可过年这些天,他们实在是过得如坐针毡。
所以梁开顺才绞尽脑汁想带着婆娘出来外面找份活儿干。
最好管住。
肖迎春想了想:“我先跟傅辰安商量一下。”
梁开顺患得患失,再次强调:“肖老板,我和我老婆可以自己养鸡种菜,到了年底如果你没赚到钱,你只给我一万块钱让我回家养老父亲就行……”
这真的是为了能住出来,不惜一切代价了。
肖迎春跟傅辰安一说,傅辰安乐了。
“他们的猪肉如果养出来,这边不赚钱的话,给我们那边也可以。”
虽说猪肉在天武朝也不稀罕,但是没人会嫌弃猪肉多了。
肖迎春也乐了:“那我就当做个好事吧。”
虽然可能赚不到什么钱,但也应该不会亏。
这样一来,大伯父子两个,这对夫妇,就都有了营生。
肖迎春怎么都没想到,这对勤勉的夫妇得了肖迎春给的机会,以后会有这样大的惊喜……
再见梁开顺时,肖迎春就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如果你有信心,我可以开一个。”
“但是平时养猪场具体怎么喂,喂成什么样,我是肯定不管的,你如果要做,平时就是你自己操心了。”
“但是我们要签合同,你们如果做好了,除了两个人工钱加起来一年十万块,我还可以给你们纯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如果做不好,那就真的只能按照你说的那个法子来了。”
两个人,一万块钱一年。
跟白干活也没多大区别了。
梁开顺眼睛都亮了!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看着肖迎春,脊背佝偻得近乎卑微。
“肖老板,我知道你不差钱,愿意开这个养猪场,纯粹是给你大伯个面子,给我个机会。”
“你放心,只要你相信我,我和我老婆肯定会把这个养猪场管得好好的!”
大伯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帮朋友问一问,肖迎春竟然真的就答应了!
他倒是后知后觉地压力大了起来,等梁开顺离开后,他郑重地对肖迎春承诺。
“迎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盯着养猪场这边,保证不让你吃亏。”
“我相信大伯,如果过年算下来有利润,大伯占纯利润的一成。”
肖启贵倒是没拒绝:他努力让养猪场有利润就是了。
毕竟钱是肖迎春出的,人工是梁开顺两口子出的,他只负责监工和日常督促……
肖迎春嘿嘿一笑,让大伯和梁开顺组织那帮民工准备做规划。
肖启贵和梁开顺等人做了好多年建筑工人,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他们手拿把掐。
等图纸出来,她拿着规划图纸去找相关部门办开养猪场的手续。
手续办下来,她将五十万打给了大伯,让大伯找人,全权负责猪舍的修建和后续的管理。
她就当甩手掌柜了。
肖迎春跟傅辰安说着自己的打算,去了天武皇宫。
今天是元宵节。
傅忠海看了傅辰安平板电脑中的电视剧元宵花灯,又得知肖迎春对这种场景感兴趣,觉得可以弄一个元宵花灯会。
毕竟儿媳妇喜欢。
傅忠海现在为了让儿媳妇高兴,很舍得下本钱。
肖迎春和傅辰安坐在暖阁中,听人汇报工作。
一个汇报完毕,另一个再进来。
旁边还有个记录的,负责把傅辰安对每件事的吩咐记录下来,再分派给个人落实下去……
吕大伴过来的时候,满脸笑眯眯的,全是欢喜:“太子殿下,肖姑娘,陛下特意让我过来,跟二位说个好消息。”
肖迎春惊讶地看着吕大伴:“什么好消息?”
“陛下说,今日陈家嫡幼子陈扬祖,带着几个世家子,主动去迎春书院报道了。”
“一同去的,还有两位原本就是弘文书院的大儒……”
肖迎春讶然地看向傅辰安,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傅辰安知道肖迎春喜欢听八卦,立刻示意吕大伴展开说说。
吕大伴立刻眉飞色舞地解释起来。
原来陈扬祖年后竟然真的上折子说了自己看现场的情形了。
从折子里的描述看,孩子被刺激大了!
他去了他们庄子上的佃户家蹭饭吃。
还没出年呢,佃户家就是黑面窝头配咸菜了。
陈扬祖较真,就真的给了一锭银子买了个黑面窝头,直眉瞪眼地把手里的窝窝头给硬吃了下去。
味道不香甜就罢了,还拉嗓子!
他吃完只觉得整个嗓子眼都噎疼了!
咸菜咸、苦,正是最劣等的私盐腌制而成。
陈扬祖吃了一筷子,再也不敢吃第二筷子。
等吃完一个黑面窝头,陈扬祖问了那佃户,为啥过年也舍不得吃顿好的。
佃户一开始还不敢说,倒是他们家十来岁的孩子跃跃欲试,很想说一说。
陈扬祖就让那孩子说,孩子说了真话。
他们佃的田,往年地租是五成,去年先帝在时,要求增加赋税,于是又变成了六成。
六成的收益都要交租,剩下这点东西能养活这么多人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家大大小小有五个孩子,能吃黑面窝头吃饱都算幸福的!
他们只在年三十吃了一顿白面包子,一个人两个,是酸菜肉沫馅的。
从年初一开始,就又成了糙米黑面混野菜干了……
陈扬祖还注意到,五个孩子身上的棉袄都破了,角上开始漏棉花,旁边也都是补丁……
他们的鞋子,也是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陈扬祖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不爱干净,后来才知道:他们每个人只有一双棉鞋,洗了就要光脚丫子。
这天气,他们不用下田,自然不愿意光脚丫子……
最大的那个孩子展示了自己破布衣裳下的新棉袄,棉花和棉布都是年前修水库发的工钱。
穷人家都这样,最大的孩子做一身新的,过两年又给老二穿,再过两年传给老三……
他们之所以今年没有选择离开陈家去开荒,是因为还欠了陈家的租子没还上,走不了。
这就是穷人家的生活,一直被他忽略掉的底层百姓的真实一面。
就在他们家自己的庄子里,每天都在真实发生着。
陈扬祖大受震撼之余,才真正意识到轻飘飘的一句“开荒三年免税、三年后只需一成赋税”对百姓的意义。
同时他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家的五成甚至六成赋税,让庄子上的佃户过的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