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内讧
    “景阳酒店关了?”

    陵江人有嚼舌根的陋习,这是源于陵江特有的茶馆文化;

    陵江的负面消息传得特别快,这是源于陵江特有的码头文化。

    酒店关门,员工上街,债主吵事,开枪伤人,烂大街的舆论压力,像一团乱麻,全部塞进已原地起飞、升任书记的向浩宇耳朵里。让还没有适应更大办公室的他心烦意乱。

    一上班党办主任就敲门进来说“浩书记,一个叫程晓伟的硬闯进来,态度很差,拦都拦不住。”

    正在闷烦中的向浩宇也没听清楚主任说了句【硬闯】,直接就冲口而出说“不见,告诉他我没空!”

    话音刚落,程晓伟跨进来说“这不太好吧?刚升书记就拆桥啦?西部证券重组景阳还没搞,不见可是不诚信哟!”

    程晓伟的语气虽然不重,但在向浩宇听来却如遭雷击。

    他赶紧说“啊,是你呀,主任只说来了个人找,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向浩宇一边说,一边从大办公桌后面转出来双手伸向了程晓伟。

    他的这个举动,显然让还没适应他的工作的风格的党办主任有点懵,一下子站在旁边居然没想到应该回避。

    还是程晓伟懂套路,赶紧给向浩宇使了个眼色。向浩宇才醒悟过来。随即向秘书挥挥手说“你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秘书“嗯”了一声。退出时没忘记带上了门。

    随着门扇吻门框的声音响起,程晓伟已忘了他刚才怼人,直接开口脆“浩书记,现在维稳是书记的头等大事。西部证券与景阳酒店合作经营的交易大厅正在筹备开业,顺利开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重组景阳置业,也就是盘活景阳大厦,你能从中得到的好处,于公于私都是最大的吧?”

    程晓伟的这段话,让向浩宇听得心惊肉跳还不敢反驳。

    一是因为他知道程晓伟所在那个机构的能量,二是因为他在提拔前向组织汇报时,是把西部证券已经重组景阳置业,当作力挽狂澜的政绩写了进去。同时他也知道,组织上派人去核实时,西部证券出具的证明材料,那可是斩钉截铁的肯定了这个重组。

    媒体也进行了系列跟踪报道。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景阳酒店被责令停业整顿,他如坐针毡的原因。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程晓伟这样当面又打脸又揭短的行为,显然犯了大忌。

    也让向浩宇很不适应。

    但他又知道这个瘟神他得罪不起。

    于是,他和颜悦色的说“晓伟老弟,我一直认为你同你哥不同,稳重、睿智,今天怎么啦?不太像你的一惯作风嘛?天大的事情都需要时间来解决,咱们干大事的人,淡定一些不好吗?”

    他都这样说了,程晓伟绷着的神经也没有松开,仍然用很严肃的口气说“那好,我不管你以什么方式,我只以一个战壕战友的名义要求你,为了能促成西部证券交易所尽快开业、景阳置业的重组早日落实,你必须出面责成公安局尽快结束对景阳酒店的整改。如果一周内没恢复营业,我们就会向有关部门解释,重组景阳置业是故事,最终会酿成什么事故,我就不知道了。

    我承认,成就一件事的本事我不一定有,但砸烂一件事的本事我哥最在行。好,不耽误你的时间,我回去听消息,请记住,七天,今天算第一天。”

    说完这段话,程晓伟没等向浩宇回答,转身就走了。

    前一阵子,面对玩成书引进程家两兄弟这种背景复杂、手段多样、胆子大到敢于挑战法律底线的角色,向浩宇和恭勋主任只能选择战略性退却。

    虽然他们很舍不得失去景阳酒店这个阵地。但他们知道,在时代大背景下,只要他们还想在体制内有所作为,就必须远离景阳。

    不过他们也知道,玩成书手里掌握了他们大量把柄,如果就这样抽身,也有可能因为这两兄弟不按套路出牌的瞎胡闹,造成灾难性后果。

    见到玩成书引进特情机构,保安居然穿武警服装为酒店站大门,向浩宇就提醒过玩成书,“玩董,这是把双刃剑,弄不好会反伤自己。”

    可玩成书听不进去。

    他迫于无奈,只得说服谭桂蓉带上玩庸赶紧离开。虽然自己也作出了一些承诺,好歹谭桂蓉还算明事理,带着玩庸去了大洋彼岸。

    原本没了软肋的向浩宇,想借程家两兄弟的介入,慢慢淡化与玩成书的关系。后来又听说洪海侠涉嫌诈骗南疆银行,正在遭到刑事通缉,向浩宇还开心了一阵。

    心想,【这下好了,洪海侠的钱真就不用还了】。

    至于高法代为强制执行,由于是案款,完全可以通过协调,责成一中院统一执行。

    再说,要是洪海侠真被逮去了南疆,也许这事就结束了。

    岂知又听说洪海侠是被玩家陷害,至少并不影响高法代为执行。向浩宇知道搞不好会爆出惊天炸雷。

    好在传了很久的提拔,终于以书记去市里任副职自己得以顺位接替。

    弃旧迎新让向浩宇满心欢喜。

    殊不知还真是欢喜不知愁来到,景阳酒店曝出了总经理开枪伤人,公安机关下令整改,如果不赶紧消除这种影响,西部证券真要被其他区抢了去,搞不好不仅是没了政绩,这程家兄弟发起疯来,要拆台搞你个欺骗组织,扔颗手雷过来自己可接不住。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慌,情不自禁的拨通了中区公安局的电话。

    傅支队接手对洪海侠实施抓捕遇上第一件头疼的事,就是洪海侠的亲信同时间分别向几个外省城市出发。又都在目的地甩脱跟踪后消失了。

    他在接到各地传来的反馈后,心情复杂的给申光荣打了电话。

    他说“头,知道您事多,我是真不想给您添堵,憋了两天才向您报告。您可别生气啊!”

    “你小子少来,快说!”申光荣的确窝火。十天时间很紧,见到傅支队来电话,本以为是好消息,结果来了这段开场白。

    “这个洪海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都滑得跟泥鳅似的。三天前,有四个人各携大量现金,同一天分别飞去了四个不同城市,我判断他们是为了掩护洪海侠冲关。就没动。”

    “你做得对,完全可能是调虎离山!”申光荣说。

    “随后我们真就在陵蓉高速拦下一台车,可上面只有一个与洪海侠身材穿戴都接近的替身。”傅支队说。

    “查了没有,能拘吗?”申光荣问。

    “查过了,全都没案底,外出理由充分,至于穿戴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们连扣人的理由都没有,怎么拘?”

    “另外,据兄弟局反馈,接到协助电话就派有经验的警员去机场守着,见到目标一直跟踪。结果通通跟丢了?”

    “这样啊!别上当,洪海侠肯定在陵江。”申光荣说。

    “头的判断绝对正确。我觉得这帮人一定是接到同一指令在行动。能调动这群人的就两个人,但肯定不是葛戈果”傅支队说。

    “为什么?”申光荣问

    “因为时间对不上,葛戈果是他们出发那天晚上回到朝阳宾馆。

    我们查过了,他乘坐的是当天从南疆飞陵江的航班,使用的是省厅开出的特别通行证。”

    听了这个报告,申光荣心里面窝火到了极点,如是平时他一定开骂,但今天他没骂,因为他如骂就只能骂自己。

    昨天半夜,他接到程晓伟打来电话说,“程晓辉中了招,现重伤躺在医院特护室,因涉嫌枪击伤人在接受审查。最后加重语气要求申光荣按约定增派人手抓洪海侠,如果再不抓住,后果自负!”

    说完最后一句话,根本就没容申光荣回话,立即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举动让申光荣既恼火,又心惊。

    不要说他本就是只疯虎,他就是条疯狗程晓伟这样同他讲话,他也会有脾气。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办法。一是抓不到洪海侠他自己也头疼,二是他还惹不起背景特殊的程晓伟,他知道想靠他们支持自己扶正,他们不一定有这个能量,但让自己到此为止,他们肯定做得到。

    同时,他也能够理解,毕竟人家亲哥躺在医院,有点脾气也很正常。

    想到这一节,他的气消下去了一大截,现在又接到傅支队长这样的报告,他哪里还气得起来。

    他只能安慰说“小傅,我同意你的判断,发生这一系列情况,证明蹲守没错,洪海侠已经被你们困住了。同时他已经憋不住了。我判断,他在朝阳宾馆的可能性极大,必要时我亲自过来协调。只要逮住他,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得到申常务的肯定,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傅支队,一忽儿就又像打了鸡血精神了起来!“是,头,我们保证24小时换人不脱岗,重点盯防朝阳宾馆。他洪海侠变成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洪海侠想用【同时远行】和【寻衅滋事】两大举措破局,结果只是关停了酒店,蹲守的警察可没有上当,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不可以搜查政府宾馆。

    根据申光荣的部署加大抓捕洪海侠的力度。除了傅支队带警员在陵江蹲守,申光荣也对洪海侠的兄弟们进行了跟踪。

    只是,总慢了半拍。

    就这样博弈下来,双方都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

    不单是申光荣低估了洪海侠身边人员的素质,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手到擒来,反倒是被有意无意的反侦察手段如米老鼠整唐老鸭般搞得焦头烂额。

    洪海侠也低估了申光荣的谨慎,居然可以假案真做,从实名举报到受损企业报案,完全按规矩和流程立案侦查,任何时候都不怕被追责,所以敢于大张旗鼓的跨省缉捕。

    阳律在接到据说是洪海侠越洋电话后,直接按指令把葛戈果整理好的资料交到陵江市高法。吴局紧急上报陵江市政法委发公函给南疆省政法委。

    南疆省政法委在省委卢尚荣秘书长的关注下一点没耽搁,立即批转给了南疆省公安厅,汪副厅长当然也不会耽搁,直接就把南岛局主持工作的申常务和法治科长叫到他办公室询

    问,这让申光荣难堪了。

    汪副厅长说“光荣啊,你也是一个老刑警了,居然连手里办的案子是否真与陵江高法的民事案有关联没有,你都没拿到铁证,就在不请示省厅的情况下直接发出协执通知,阻止邻省高法正常执行案件?你这也疯得太出格了吧?”

    汪副厅长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省政法委批转的【认真核实,严肃查处】的函件递给他俩看。

    见他俩看完以后面面相觑。汪副厅长又说“光荣啊,现在省厅正在考虑推荐你接替老局长。我知道你是老刑警,不可能出这种差错,但是你治下出了这种问题,上级责令处理,恐怕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护犊子吧?

    识相点赶紧报处理好结果上来,以免影响到组织决定就得不偿失了哟?”

    申光荣知道这些话的份量,现在顶头上司直接当着法制科长的面这样说出来,既是相当给面子,也让他没了回旋余地。

    在这以前,申光荣对自己的扶正,可以说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毕竟他已经当了好几年常务副局长,又主持工作了大半年,部里有靠山,市里关系不错,在南疆省公安系统也是标兵。更何况他平时挺照顾兄弟,蛮仗义,虽然任性,但很豪爽。缴获赌资或罚款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强求上交。办案经费报销一般不卡。特能在辖区企业拉赞助,不但胆子大,又敢于扛事。

    他在位这十来年,把东北人那种耿直劲,全灌输给了局里的兄弟们。无论福利待遇还是晋升,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只要是线上兄弟,多少都有恩惠。

    比如胡晓军,就因替申光荣弟弟办了几个案子,然后就从一个刚入行的大头兵,以协助办案从农垦公安处调过来,三年内升三级,既是探长又是队长,还两次立功。

    此刻,面对汪副厅长的中性语言,他也听不出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法制科长听,毕竟他分管的口出了这么大事,由省政法委转批要求严查重处,厅里要求尽快处理把结果报上来也很正常。

    申光荣有点晕,是怎么离开省厅,又怎么回到局里,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上车前法制科长问了一句“局长,回去就开会吗?”

    他当时一脑子的乱,纠结着汪副厅长的话会否影响到自己扶正。也就话赶话的说“当然回去就办,通知有关人员全部到会议室,马上落实省厅指示,是谁的责任就处理谁,这次绝不护犊子。”

    一路上申光荣满脑子的胡晓军与洪海侠在打架。

    人就是这样,无欲则刚,申光荣实际上也是条汉子,如果抛开家族牵扯和对权势的迷恋,单就干事情和秉性,他完全可以同许多英雄模范同框。只是他也如其他倒在进步门坎上的变节者一样,没有经受住人性的考验。

    申光荣回到局里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他现在没得选择只能抓到洪海侠。

    凭经验,他判断洪海侠肯定在陵江没挪窝。要想把案子坐实,必须抓到洪海侠!即便屈打成招。如果抓不到洪海侠,就得让胡晓军彻底背锅!

    总之,不管牺牲谁都行,就是不能牺牲自己。

    他正思考着,就听见敲门声,申光荣下意识的说“请进”。

    法制科长推门进来报告说“申局,按您的指令,人已到齐,大家让我来请您马上过去主持会议。”

    申光荣应了一声“好,你先过去,告诉大家,我正在接部里领导的电话,马上就到”边说边把捂住的话筒扬了扬。

    见着法制科长关门出去,申光荣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挂了一层霜。仿佛是发了一个狠,他咬了咬牙,不要说还想扶正,就是为了自保,他也得下最后决心!

    申光荣来到会议室,他看见局党委一班人从政委、副局长、政治部主任,督察室主任,局办主任到许鹏飞支队长等悉数到场。

    他有点懵。他记得自己只安排了刑侦这条线开会呀?为什么大家都来了?但此刻不容他细想。他说“大家都到齐了,烦各位久等,我刚才正好接一个重要的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但不用多久,大家就会知道,你们这会的等待,是很有价值的!”

    他环顾了一下会议桌周边,见到的是绝大多数惊羡的目光。申光荣很得意,他的小伎俩达到了目的,同志们的心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估计同志们都在想,看来是他扶正了,到时候论功行赏,咱们都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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