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说的很随意,但是听在古安江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市纪委的方书记为人谨慎又不苟言笑,从不开玩笑,更不会聊别人的私生活。
方书记能和秦云东聊古安江打赌的事,说明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古安江是方书记提拔起来的,感觉到这层关系,他对秦云东的态度不得不收敛。
再者,秦云东也是在揶揄他。
作为一个被方书记夸赞为狠人的人,现在却临阵脱逃,如果让方书记知道,不晓得会不会非常后悔提拔古安江的决定。
“我怎么能和您秦书记比。”
古安江摁灭烟蒂,窘迫地笑着敷衍过去话题。
但他的称呼又改回来,说明他已经放弃对抗的想法,准备老老实实听从召唤。
秦云东只用了两句话,兵不血刃解决掉古安江,其他人也自然都变得规矩很多。
“同志们,咱们单位的工作性质,你们都清楚得很。我们本来应该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但一个专案领导小组却需要两次开会讨论,我很震惊,相当震惊。”
他说话时,目光会停留在每个人几秒,以加大震慑力。
八个班子成员都低头记笔记,没人敢直视秦云东的目光。
“咱们是反腐的排头兵也是底线,如果自己先军心涣散,不战自溃,那又如何对得起领导的期望,同志们的期待,人民群众的期盼?”
“我希望这是我上任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秦云东说话语气很平和,并没有大发雷霆暴跳如雷。但他的不怒自威充满压迫感,让参会的人几乎透不过气。
“虽然大家都相互谦让,不想抢功劳,但我不能埋没你们的才华。为了表示对魏书记指示的重视,体现我们团结一致的决心,我提议班组成员全部进入715专案领导小组……”
他再次扫视众人,语速放慢,以便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我提醒大家注意,我说的是全部,是所有人。不管谁以任何理由拒绝参加,那就说明他已不适合本职工作,我会建议魏书记换年富力强的同志顶上来。现在举手表决!”
会场上沉默了十几秒钟。
“我支持秦书记的决定。”
田寿文第一个举起手。
接着就是魏新民、蔡丽屏、郑省身……
古安江看看只剩他一个人,只好也举起手。
“全员通过,散会!”
秦云东合上会议记录本,率先走出会议室。
田寿文擦了擦手心的汗,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吐出。
他本以为将会是一场激烈又漫长的会议,没想到才几分钟就结束了。
秦云东完胜!
田寿文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秦云东怎么能这么轻松驾驭全场,而他却做不到呢?
很快,一份715专案组的名单就出现在魏郡的办公桌上。
魏郡仔细看了一遍,摘下老花镜走到窗前。
秘书辛胜利立刻把两粒降压药递过去。
“昨天田书记主持会议,愣是开成了大闹天宫,今天秦书记主持会议,那些孙猴子都乖的像孙子……”
“比喻太轻佻,不要有轻慢之心。辱人者,必被辱之。”
魏郡立刻阻止辛胜利不得体的玩笑。
他能了解到纪委开会的内容,谁能保证他和辛胜利说话的内容不会也传出去?
魏郡吃了药,晃动着脖子,喃喃自语。
“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辛胜利知道魏郡是在背诵《韩非子五蠹》。
纪委的班子成员被魏郡比喻为患御者,肯定已经有了清理整顿的心思。
说来也不冤枉,魏郡明确指示要办的案子,他们都表现的不积极,甚至还想逃避。这样的人,怎么能用的放心。
辛胜利默默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可以替换的新人选。
与此同时,薛右迁也已经看到了同样内容的名单。
内线给的情报很及时,让薛右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秦云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715水灾的查处上,那就顾不上鑫九天的事。
从往常的记录看,这样的案子至少要查一百天以上,甚至会拖到年底。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手头的项目完成。
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秦云东想要阻止,浠水县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此秦云东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薛右迁开心地默念着古诗,开车前往北关街拆迁现场指挥部。
北关街位于浠水县北主干道两侧区域,这次浠水县兴建酒文化博览馆和广场,选择位置核心就是北关街。
因为赵祥国的强势拆迁行动,北关街已经修建起临时长墙,封闭了和外界的联系。最后剩下的几个钉子户除了被断水断电,现在连出门都已经成了大问题,只能屈服含泪搬走。
薛右迁的汽车停在长墙下,他刚下车,一个壮汉就跑过来打招呼。
“薛哥,我第一次见赵县长,该怎么说才合适?”
他是中山诚信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大壮,这次是受鑫九天委托,带着大型机器设备前来做拆迁和平整地面。
“赵祥国是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不要叫县长,要叫他赵书记。其他的照实说,赵书记是个直性子人,喜欢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
薛右迁接过安全帽和口罩戴上,从铁门走进施工现场。
各种大型设备正穿梭往返,一片繁忙景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座座建筑被推倒,尘土飞扬聚集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薛右迁和大壮匆匆走进围墙边一排板房中的一间,摘掉口罩长出一口气。
屋内赵祥国站在设计图前,正在听工程指挥的汇报,他的背后站了不少领导陪同。
“现在工程开始,就必须日夜不停,争取提前完工,让我少挨些骂……”
赵祥国的大嗓门压过了屋外嘈杂的噪音,房间内每个人都陪着笑脸点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个……老薛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