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
徐安轻笑一声,嗤之以鼻的语气,道:“他们说是为了自保,这话你信吗?”
杨宣想了想,道:“丧天说,六殿下就是城中黑帮的首脑,朝廷开始扫黑,未免查到他身上,他为求自保而欲除尽黑帮,以掩盖身份。而丧天也为了自保活命,与六殿下火拼。从逻辑上来讲,他们两个都有杀人的动机,为何不信?”
听此,徐安不禁苦笑,摇了摇头,显然对杨宣的回答不甚满意。
但无可厚非,杨宣乃是攻坚的悍将,不善侦查。
虽通逻辑,但缺乏了对整个事件背景的深层认知,有此说法,倒也不见奇怪。
不过,站在徐sir的角度去分析,这事却绝非相互自保这么简单!
顿了顿,徐安笑道:“好。且先认为他俩都是为了自保而火拼,但本官想问的是...你入职禁军已有数年,经常能见到众皇子公主,对他们的信息应该多有了解。六殿下是一个怎样的人?封王了吗?封地何处?”
杨宣答道:“六殿下萧尔炎,自幼勤奋好学,且聪明乖巧,深受陛下疼爱。十五岁冠礼那年,已被赐封吴王,封地羌州十六郡。”
“羌州...”
徐安默念了一声,随后在书桌上翻找起来。
不久,便找到了一张大乾地图,目光扫视之间,手指点在羌州的标识上,道:“羌州,地处西南地带,属地接壤南境六道,毗邻中原偏西重镇随州,州府就设在朝廷控制西境四府的运兵要道上。地形虽以山地丘陵为主,但物产丰富,多出牛羊,富含铁矿资源。既是一处军城,也是富饶之地,朝廷近四成的铁矿都来自羌州!”
“你可知,这预示着什么?”
杨宣皱眉道:“预示着什么?证明六殿下很有钱?”
徐安正色道:“对!本官虽不是户部出身,不熟悉朝廷各地的财政情况,但倒也略有耳闻。六殿下封地羌州,即便还未就藩,但羌州十六郡的税收和人丁,理论上都是他的!除去必须上供国库的部分之外,保守预测...每年估计也有三千万两白银的收入!换算成黄金,那就是三十万两!”
“而,这将近半个月以来,我们从城中缴获了多少黑帮的赃银?”
杨宣寻思了半分后,道:“总价值大约有四十万两黄金左右。”
“那就对了!六殿下封地一年的收入就有三十万两黄金,而城中黑帮横行了无数年,也才聚敛了区区四十万两,仅仅是比羌州封地一年的收入多一点。试问,六殿下何必要组建这个黑帮?他并不缺钱!”
“可能六殿下控制黑帮,根本不是为了钱呢?”
“那为了什么?按照羌州的建制,他可招募三万私兵。并不缺人!你自己也说了,他深受陛下宠爱,又身为六皇子,朝中无人敢不敬,亦不乏威望和权势。一个不缺钱,不缺兵,有权有势,出身皇族的六殿下...为何要去控制京城的黑帮?”
“这...”
杨宣听此,顿时语塞起来。
徐安却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即便六殿下真的是黑帮幕后首脑,那又如何?陛下得知后,会杀了他吗?不会!除非他同时也是御史案的主谋,但目前并无证据支持这一点。换言之,六殿下根本无需自保,更没必要亲自现身梅庄!当中,必定另有隐情!”
“再者,丧天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九流恶霸罢了,他有何能耐反抗当朝六皇子?丧天若真为了自保,应该是逃跑,而不是行刺六殿下!”
杨宣震惊,“如此说来...按照大人的意思,六殿下是被人构陷的?丧天行刺,也是被迫?”
徐安凝重道:“不然呢?本官实在想不到以六殿下的权势,因何会沾染黑帮!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现身梅庄,且身边只带十余名禁卫,让背后之人有机可乘呢?”
“另外,丧天是受到了怎样的胁迫,让他不惜行刺六殿下,并指认六殿下就是黑帮首脑呢?”
这话说完。
杨宣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口就走进来一人,抢先道:“六殿下素来谨小慎微,遵纪守法。先太子病故后,他数次要求返回属地就藩,但皆遭到陛下的拒绝。因此,还与陛下大吵了几次。近些时日,一直深居西宫,闭门不出。”
“此番能乔装出城,并避开耳目,必然是受到了一位他极为信任之人的约见。而纵观整个朝廷,与六殿下关系最好的,就只有他同母所生的三哥,静安王。”
二人闻言,同时抬眼一望,见到来人正是唐慕清。
杨宣拱手喊了一声“唐中丞”后,刚想开口。
却已被徐安打断道:“哎,见仁,本官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办。即刻点兵三百,去一趟刑部。找到刑部镇捕司的荆飞鹤,就说我让你去,他自会明白一切。”
杨宣迟疑了几秒,欲言又止之色,但最终并未说出口,转身离去。
随后,唐慕清走进书房,并随手将房门关上,道:“为什么要支开杨宣?如果你是想找刑部拿人的话,大可不必去了。本官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刑部之人抬着几具尸体返回。”
徐安微叹一声,笑道:“我知道。那几个黑帮老大已死于荆飞鹤之手,之所以还让杨宣去...不过是想让他暂时回避而已。顺便,借他之手敲打一下刑部。荆飞鹤胆敢谎称杨宣是行刺六殿下的凶手,你说杨宣会对他客气吗?呵呵。”
唐慕清听了,顿时眯眼道:“借禁军之手,打压刑部镇捕司,你胆子不小啊。就不怕日后,刑部找你麻烦?”
徐安摊了摊手,“怕!但麻烦是他荆飞鹤首先挑起的,怪不得我!我本来可以通过郑鼎之口,得知黑帮幕后之人是谁的...”
唐慕清道:“哼,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一力扫黑,闹得满城风雨,致使六殿下遇刺,陛下恐会对你追责。若没有你这档子事,六殿下也不会遇刺重伤。”
“你错了。不论有没有扫黑一事,六殿下受伤,乃至身死,都有可能发生。只不过,迟早而已。至于原因,唐中丞心里是清楚的,不是吗?凶手也不必再猜,天下能动、敢动皇子之人有几个?”
“你在暗指六殿下遇刺,幕后凶手...同为皇子?”
“唐中丞认为不是吗?”
“荒谬!不可能!三殿下与六殿下乃一母所生,他们怎么可能自相残杀?”
“哎,唐中丞请注意!本官可没说过怀疑静安王,是你自己猜测的。但你既能有此猜测,便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你的潜意识里,也认为除了陛下之外,整个京城只有静安王可以请动六殿下,对吧?那么,你如何排除静安王的嫌疑?”
“这...”
“他俩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储君之位只有一个。谁该去坐,谁该让谁呢?在权势面前,恐怕就连最亲的骨血之情也可以舍弃!这就是人性!”
唐慕清沉默,思考片刻后,才叹气道:“先太子病亡,储位空缺。陛下态度隐晦,迟迟未有定夺。京都...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徐安却道:“目前,尚且留在京中的皇子有几个?”
“七个。”
“唐中丞认为,新太子会在他们之间产生吗?”
“不然呢?如果不是,陛下为何要留下他们七个?而且,已经有人出手了。只是没想到,六殿下会最先倒下...”
“哦,是吗?徐某却与唐中丞的看法相悖!我认为...京中七子,皆是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