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庞奇拱了拱手,随后看向杨宣,道:“见仁兄弟,你是禁卫,自然是知道我朝的镇西王与漠北王都代表了什么。还是引用太祖皇帝的那句训言,天子镇社稷,皇子守国门。但凡我大乾后世君王,必先将自己膝下最得意、最具将才的儿子派驻陇西与漠北两地,以彰显朝廷安内攘外之心。”
“先帝在位时,将萧无晟派往了陇西,成镇西王。而如今我们这位天景帝陛下,则将二殿下萧尔沁派往了北境。”
“因此,他们就是同一类人,同是天子最得意的皇子,却不能坐上储君之位,而是要干最脏最累的活儿,时刻与强敌周旋!”
天景帝,便是当今陛下萧无忌。
天景是他的年号,故而也被坊间称作“天景帝”。
先帝年号“永和”,也有“永和帝”之称,而非死后谥号。
庞奇接着说道:“而话说到这里,萧无晟当年为何会一反常态,不惜通敌走私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如果你是萧无晟,身为天子最满意的儿子,在众兄弟中是最拔尖的存在,本该立为太子,监国镇朝堂。却因为一纸祖训,而被派往西境,远离繁华,深入不毛之地,与敌殊死搏斗,命悬一线。你心里会不会有气?”
杨宣一愣,看向徐安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却也只能如实道:“有...”
皇帝最满意的儿子,不是该坐镇朝廷,监国首领内阁吗?
太祖皇帝却立下规矩,最强者要去守国门。
放在哪家的皇子身上,都不免有气。
萧无晟与萧尔沁,一个是永和帝最得意的儿子,一个是当今天景帝最惊才的儿子,却都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岂非就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被祖训“抛弃”的人!
而萧无晟之所以会通敌走私的原因,也就明了了。
人生于世,不外乎追逐权与利。
因为太祖皇帝的一句祖训,萧无晟被夺去本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心中怨气已生。
那么,他除了要造反夺取大权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没错!
那便是牟利,疯狂的牟利!
大景国地处大陆偏西境,与陇西所部接壤,物资匮乏,不比占据中原的大乾强盛。
又因世代与大乾皇室交恶,而致使两国不通商贾。
景国需要大乾的丰富物资,以谋而逐鹿中原,萧无晟自感无法登顶龙椅,唯牟利而泄愤,中饱私囊。
一个紧缺,一个可供,便逐渐形成了供需的关系。
加上大景国丞相必然也会私下诱使挑拔,加剧萧无晟对朝廷的嫌隙之心。
故而,才有萧无晟的走私通敌。
再者,站在萧无晟的角度,要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聚敛钱财,得到大景国这个外邦的支持,也是必然的。
那么将萧无晟这个潜在的通敌动机,施加在萧尔沁身上,是不是也有可能成立?
毕竟,萧尔沁也是那个被“抛弃”的皇子!
继而,看在外人的眼里,且不谈他们二人各自的心境如何,单说他俩勾结的可能性就令人不得不猜疑。
二人本是叔侄关系,又同被“抛弃”,私下强强联合,意图举兵夺位,这理由何其充分?
萧无晟“东窗事发”,被贬为齐郡王,已无夺权的实力。
但萧尔沁却正值风发,大权在握的时候,由萧无晟提供便利,组织谋划,再由萧尔沁手下的狼卫对台府出手,先保住萧无晟,再联合夺权。
这样的逻辑一出,不谈百官是否信服,以皇帝萧无忌多疑的秉性必不会纵容,肯定会杀一儆百!
听到杨宣吐出一个“有”字,庞奇微叹一声,便不再多言。
他知道杨宣虽不善侦查,但并非愚笨,指出萧无晟与萧尔沁之间的“类同”关系后,他必能明白其中隐晦。
顿了顿。
沉默了些许后,杨宣长舒一口气,这才复而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末将大致明白了。幕后主谋命人假扮狼卫,屠杀御史台,以狼卫引出二殿下,此为一大陷阱。萧无晟只是当年通敌案的主谋,他并没有设计参与屠杀台府。”
“真正制造御史案的真凶,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之人。因为曹怀兴的变节,此人已经知道萧无晟是当年通敌案的真凶。但他没有揭发,而是先制造御史案,再故意将线索指向萧无晟。”
“让我们误以为...萧无晟既是当年通敌案的主谋,后又制造了御史案以掩饰罪责。实则...萧无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孙大夫盯上,又如何制造御史案?一个已然无权无势的郡王,又如何单方面制造御史案?一切,都是那个深藏不漏的真凶布局。”
“以狼卫引出二殿下,再引导我们一步步获得孙大夫的密盒资料,坐实萧无晟的通敌罪,并顺带构陷吴应雄,除去异己!一旦我们抓住了萧无晟,加上狼卫的佐证,那么他与二殿下狼狈勾结,企图颠覆朝纲的事实就无法否认!”
“而二殿下与萧无晟勾结的理由与动机就是:两者都有一样的遭遇,都不忿于失去太子之位,继而意图联合夺权。”
徐安听后,叹道:“你明白就好!李放通敌案,确实是萧无晟为了报复而为之,这点...孙大夫和马冀等人的侦查无误。但孙大夫何等人物?他历经十余年查一个人,岂能让对方轻易知晓?萧无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查,因此他没有动机屠杀台府!”
“况且,即便他知道,那又如何?他已被贬,在朝中已无权势,如何杀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萧无晟不是御史案的主谋!再说到二殿下,如果他真是幕后主谋,他有何理由替萧无晟隐瞒真相,而屠杀整个台府?”
“如果他要夺权,根本就用不到萧无晟这个被贬之人,只需发动漠北四十万狼军南下,并联合蛮夷入关,就可直取京都!为何要多此一举,冒险屠杀台府?再者,你们想想看,一个就藩后便再也没有返京过的藩王,领密旨入京。若已有造反之心,会只带百余亲卫吗?”
庞、杨二人沉默,显然无法准确回答这个疑惑。
半晌后。
杨宣才道:“大人之前说过,幕后之人为二殿下此来,设置了三大陷阱。狼卫是其一,萧无晟是其二,其三呢?”
徐安脸色一冷,肃然道:“第三个陷阱是人!一个死人...”
“死人?谁?”
“先太子萧尔康!”
“什么?先太子是病亡的,此事有太医验尸作证...”
“太医验尸?太医不能造假吗?太医就一定忠心吗?还有,先太子三次巡视漠北,为何前两次没事,第三次就突然病故了呢?这病...也来得太突然了吧?再者,他到底染了什么病,连随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直接就病死途中了呢?如果先太子是被谋杀的,那么谁的嫌疑最大?”
“这...”
杨宣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萧尔康是在漠北病死的,若实情是被谋杀而亡,漠北王萧尔沁...岂非是最大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