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宫?”
庞奇闻言一惊,见到徐安已闪身离去,赶忙收起“武器”也快速跟了上去。
作为一名司职为皇家办案八年的老缉捕,当徐安口中说出这三个字时,庞奇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可是在他看来,司徒锐真正的首要目标...怎会是京华宫的主人?
这本该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呀...
但他来不及多想,他知道徐安如此断定,肯定是有所根据的,只能先忍住心中疑问跟随而去。
而就在二人离去不久,冷宫那扇厚重的小矮门关闭之时。
夜空中的那轮弯月被黑云遮住,当再次拨云而出,洒下皎洁之时,冷宫内部的殿门外忽然就多了一个身影。
此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没有任何一丝皮肤裸露在外,唯有那双深邃得可怕,似能摄人心魄的瞳孔在黑夜中闪着幽光。
他宛若一杆标枪般站立着,顿了顿后,刚想迈步走进殿内,忽又收回了脚步,冷笑道:“有趣!还真是徐敬之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样,表面上和善刚正,实则却是个狡黠奸诈之徒。呵呵。”
说着,他摆手之间从黑袍下翻出几枚飞镖,刚想出手做点什么。
但未及动手,就猛然收起,侧头向后,警惕之色。
身后,不知何时竟走来一名同样身着夜行衣的神秘人,张口便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以为你早已明白这个规律,这有何奇怪之处?再说了,殿中之物岂非是你故意留下试探徐安虚实的?”
“以殿中之物,在你看来,顶多能布置出三道陷阱。但徐安巧妙布置,却生生形成了五道连环击杀的联动机关,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黑袍人闻言,冷哼一声,转身肃然面对来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突听“笃”的一声,黑暗中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
话语声随之而来:“老了。行将就木,差点就赶不及了,二位不会责怪老夫行动迟缓吧?”
声音略显苍老、惆怅的语气,又颇具怀缅的微叹,他声称自己已然老迈,却又能瞒过宫城的众多禁卫,踏足此地。
要知道的是,这三人的出现...可不是像徐安一样从冷宫的那扇小门进入。
三人各自站立着,无形间成三点一线的前后态势。
最先出现的那名黑袍人站在殿门口对着身前二人,默而不语,面上的鬼脸面具有些瘆人。
而若徐安在此的话,定会认出...这人的面具竟与萧尔康身边的修罗一般无二。
被夹在中间的神秘人蓦然笑道:“今夜热闹咯,只是我们还等什么?不都是来见见那个人的吗?何不进门再说?”
最末尾的那名老者开口说道:“是啊,但这得有赖...”
话说之间,他似乎即将点出黑袍人的真正名讳。
只是未能说出口,就被黑袍人打断:“住嘴!你是不是想死?”
话刚说完,手中数枚飞镖便已迅雷甩向了老者。
老者却杵在原地不动,淡然自若。
身后的黑暗中却窜出几名黑衣武士,三两手就挡掉了飞镖,而后又快速隐退。
整个防卫的动作行云流水,密不透风。
老者笑道:“你若有能力杀了老夫,岂会等到现在?不是吗?杨昭。”
他直接点出了黑袍人的身份,赫然是现任羽林禁卫军统领杨昭,杨宣的父亲。
杨昭身份被点破,显得尤为恼怒,黑袍下拳头咯咯作响,但并未再次贸然出手。
或许在杨大统领看来,确如老者所说,他无法真正威胁到此人的性命,无谓做多余的进攻。
老者虽老,但他身边的武士却龙精虎猛。
站在中间那名神秘人看戏的姿态,笑而不语。
正在这时,封闭的地窖中透过那扇铸铁牢门,传来一声闷喝:“都滚进来!”
杨昭怒哼一声,目光怨毒地看向老者几秒后,踏步走进殿内。
也不做任何避讳,也不怕触发徐安二人布下的简易陷阱。
来到地窖铁门前时,五道机关已经全部触发,但无一能伤到杨昭分毫。
从黑袍下翻出一柄精钢短刀斩断铁门上的锁头,杨昭冷冷一笑,嗤之以鼻,道:“雕虫小技,如此陷阱就想伤人...”
只是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他略微放松警惕的间隙,殿内的暗影处在迟滞了数秒后,竟飞来一根手臂粗壮的木头,笃的一声,砸在杨昭身上。
而且,力度还不小,直将杨昭击退了两步。
不过,他身上似乎穿了某种护身铠甲,被木头击中后,并不能对他造成很大的实质性伤害。
杨昭难以想到的是,徐安布下的几道陷阱,最后的一招...也是最出其不意的一招,竟会有所迟滞,使他防不胜防。
令身后的二者,不禁偷笑出声。
老者不敛笑意,道:“哈哈,是雕虫小技没错。但你堂堂的禁卫统领,不也中招了吗?若这最后一招不是木头,而是军器监专破你身上银丝蚕的破甲箭,你岂非已经是个死人?”
“怎样?老夫调教出来的弟子,还行吧?可入你杨大统领的法眼?”
说着,老者竟摘掉自己头上的黑袍,露出真容。
竟是...那已年近七旬有余的三朝元老,廷尉府尹周百威。
杨昭大怒道:“哼,屁话!他是你的弟子?亏你说得出口!你只不过是虚以为蛇,以你假仁假义的嘴脸哄骗了他几年,对他稍有举荐与提携,根本无足挂齿。竟还敢自称他的老师?”
“滑天下之大稽,无耻至极!你甚至在他有可能深陷御史案风波时,都未曾想过要救他性命,却在他化险为夷后,厚颜无耻地将你的儿子送到他身边,天下最不要脸之人...恐怕就是你了吧?”
“再者,若让徐安知道当年针对徐敬之的行动,你是主谋之一,他会怎么对你?你还是先生吗?呵呵。”
如此一言,顿时让周百威身形一颤,褶皱的脸上幡然色变,冷声道:“你呢?少在老夫面前装蒜!那他若知道当年其母并非病死,徐敬之并非因感伤发妻离世,郁郁而终,而是被你手下的禁卫投毒杀害,他又如何对你?”
“你...”
“我什么?你没有做过吗?”
“...”
二人转瞬间,竟针锋相对起来,颇有互揭长短之意,谁也不让谁。
令夹在中间的神秘人不禁捂嘴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哪曾想,却突然遭到二人的尖锐目光所向。
周百威冷声道:“你笑什么?苏喆,你又自以为是什么东西?当年,苏明远因何而死,你心里没数吗?他是你胞兄,以死换取你苏家得以安然身退。你呢?你是如何对待他的遗孀和独女?”
“说起来,我俩若是卑鄙无耻,表里不一,那你苏喆就是连狗都不如的畜生!你还有脸笑?别以为你着急让苏清影和徐安完婚的目的,没人知道!都是一丘之貉,你哪来的优越感,敢耻笑?”
此言,宛若旱地惊雷般触动了苏喆内心的某处逆鳞,使之不觉石化呆滞,紧接着便也恼怒起来。
“老匹夫,你再敢多言,我取你狗命!”
苏喆咬牙愤怒道。
说话间,已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快速刺向周百威。
周百威轻笑,仍是不动,门外却窜进来八名黑衣武士挡在他面前,阻断苏喆的攻击。
苏喆还没冲到周百威面前,脖颈间已架着数柄长刀。
杨昭见状,目光一闪,也没有闲着,似乎意识到某种契机,抬手间竟想对二人发射袖箭。
但不及出手,殿外几支金色弩箭划破夜空,疾射而来,生生逼退了杨昭。
其中一支弩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飞过,在划破他胸前衣物的同时,也划破了那件护身的银丝蚕甲。
咚。
弩箭钉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竟发出类似敲鼓的闷响。
苏喆虽被黑衣武士拿刀架着脖子,却巍然不惧,冷笑道:“来啊,试试看!就你俩有暗卫杀手,我苏家就没有?你俩若想试试这军器监的破甲弩箭,倒也行!大不了是同归于尽!”
三人相互牵制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苏喆的命掌握在周百威手下的武士手中,但他已经年迈,若杀了苏喆,必然也不能全身而退,转头就会被弩箭射死。
如此近的距离,杨昭倒是可以弹指间杀掉二人,但苏喆的弩手配备了专破银丝蚕的弩箭,若出手,他也难以活着离开。
正当三人各自权衡,谁也奈何不了谁之际。
地窖中再次传出声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惺惺作态?暗斗了几十年,还不够吗?进来!”
三人这才各自摆手示意解除防备,杨昭率先打开牢门,只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