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窖密室时,夜幕已然降临。
徐安等人并没有入住官驿,而是直接在府衙的后院客房住下。
在夜魔的这间密室中虽有重大发现,但其中充斥着许多矛盾,一时间却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几人连续奔波了一天一夜,早已身心俱疲。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次日一早,徐安来到府衙的书房处,开始布置对整个案件的进一步线索侦查和分析。
首当其冲,便是清理出那间内室中的所有关联线索,确认室中女尸的身份与死亡时间。
并通过那些被“笼养”在外层密室的人,揪出夜魔的内应。
在此之间,抛开库尔吉三人之外,整个案件中夜魔只出现过两回,总共有三只夜魔。
第一次出现是在案发当晚,两只夜魔同时现身。
其中一只大吼,触发了蛊毒的声波信号,杀死了十余名官员。不过,同时也被杨宣击毙,尸体仍留在禁军大营中,此时应该已经抵达豫州。
另外一只带着欧阳晋三人逃离,去向不明。
最后一回出现,便是在两日前林中大营那会儿,突兀现身的第三只夜魔闯入军中,击伤数十人后,掳走了库尔吉三人。
但虽说是三只,其实也并不能百分百地肯定。
谁也不知道林中出现的那只...是不是与案发当晚绑走欧阳晋三人是的同一只。
再者,内室中的那具女尸是否也是夜魔?
这三只夜魔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地窖密室是不是他们三人的共同巢穴?
还有,这个密室是何人何时所建,如何能瞒过严如晖挖空了整个府衙后院的地下?
夜魔在大营前杀死严如晖的动机是什么?
根据幽灵卫的初步盘问,密室中的“笼养人”被绑架最久的一人已有八年之久,也就是说夜魔已经在密室中潜伏了八年。
可八年的时间,它不能只绑了二十个人而已。
那些失踪和无故死亡的人员家属,是否有报过案,严如晖生前是否追查过这些失踪人员的下落,结果如何?
这一系列谜团,都有待解答。
关键点就在那二十个“笼养人”所能提供的信息,以及翻出室中女尸的具体身份。
徐安赶回沧州之时,为了轻骑赶路,只带了周泉和庞奇二人。
不过中途召集了约百名幽灵暗卫,这些暗卫都在沧州各县潜伏多年,对沧州了如指掌,侦查能力丝毫不比本地的缉捕弱。
而且贵在神速,行事如风,俨然不是那些慵懒的地方官府衙役可比。
到了中午时,刚刚吃过午饭的徐安,正坐在书桌前看着女尸留下的那册残本发呆。
幽灵暗卫便开始接连来报:
“回禀指挥使,沧州是我大乾海运商贸的门户,乃东北部重镇,经济繁荣发达。多年来踏足此地的权贵之人不计其数,单说陛下...就来过三回,各大官员和皇亲贵胄更是不计其数。但他们大多并未久留,最长一人也只不过逗留了月余。”
“哦?也就是说外来势力修炼这间密室的可能性不大。州府衙门的翻修记录呢?”
“严知府为官节俭清廉,颇受百姓爱戴。执政八年来,只下令对州府衙门整修过一次,且是局部整修,并未大动土木,为期三月。”
“三个月...还是局部整修,恐怕连密室的雏形都挖不出...当年的整修记录,给我找出来!”
...
“大人,八年间沧州城内以及周边两县的失踪和意外死亡人口,仅记录在案的多达三千余人,官府皆有追查记录和家属的撤案证明。”
“撤案?那些失踪人员和死亡的尸体都被找到了?”
“无一找到。但有的家属自觉希望渺茫,自愿上书放弃追查的,不在少数。”
“那密室中的二十人呢?他们的家属也都放弃了追查?”
“除去近一年内的被囚者之外,其余家属皆自愿弃查!”
“我要他们的详细档案和家属信息!”
...
“大人,根据被囚二十人的具体口供,他们在进食和被放血之前都属于昏迷状态,并不清楚囚禁他们的那只夜魔具体长什么样,连身形都未曾见过。也并不知道内室中住着一名神秘女子,但他们对夜魔的统一评价却是...除了不给他们自由,他们所提出的有限条件,夜魔都一一满足。那只夜魔看着并不想弑杀之人...”
“那它还能是个好人不成?也就是说,无法判断出案发当晚出现的那两只夜魔是否与绑架者是同一个?”
“是的。”
“找到那二十人的家属,要一份详细的口供。尤其是那些自愿放弃追查的家属!”
...
“大人,内室的勘验有进展。室内的尸块和血污,大多来自野兽。根据尸块的腐烂程度和环境条件推测,仵作认为...那些野兽被杀的时间,大概在二十天以前。但室内那名女尸的死亡时间却较晚,她可能只死了十天左右。”
“嗯?室中野兽的死亡时间和女尸的不一样?那有没有可能...是她出手残杀了这些野兽,毁了夜魔那间实验室?但一介女子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野兽,除非...她也是夜魔!女尸的身份甄别做得怎样?”
“女尸的死亡时间为十天左右,根据当时我们发现内室的情况,里面的环境是相对封闭的。按理说,女尸的腐烂速度不该如此快,但仵作在她体内发现了虫卵。或许是虫子加速了她尸身的腐烂!而其面部已无法认清,甄别工作尤为困难。近年的失踪人口档案中,也并无女子失踪或者意外死亡的记录。”
“那就从她身上的物品线索开始查起,重点朝大奉苗疆人的这个方向排查!”
“...”
书房中,不断有幽灵卫来报,徐安有条不紊地一一做出批示。
大约半个时辰后。
庞奇抱着一堆书本和几张文书急急走进门,道:“大人,重大发现。”
徐安正在案前书写着什么,连头也不抬:“说。”
庞奇将手中的书本放到桌上,沉声道:“那间内室清理干净后,我们又发现了一间更为隐秘的密室!里边各种家具齐全,俨然是一间卧室!室内发现了大量的藏书文稿和近一个月内人为居住过的痕迹。”
“微妙的是,那些文稿上的笔迹经过比对,竟与大人从女尸那里得到的那册残本笔迹吻合。”
徐安听了,这才微微抬头:“哦?与哪一段相吻合?”
残本上有三段话,每一段话的笔迹都有不同,像是出自三个人的手笔。
但可以确认的是,最后一段是女尸写下的。
只因她死前手里还拿着笔,而那间内室封闭,现场没有第三者活动过的痕迹。
庞奇却道:“三段话可能都是一人的手笔,且就是那女尸所写!只是她写时的时间跨度很长!”
“怎么说?”
“大人请看!”
说着,庞奇翻开其中一本书递给徐安,道:“大人看看这本书的文稿,笔迹是不是和第一段话极为相似?”
徐安接过一看,只见手中的书本是一册练字的草稿,每一页都只练一个字。
但行书的笔迹,却与残本上的第一段尤为相似,同样歪歪扭扭,极不工整。
徐安沉声道:“这是一册练字本,写书之人当时并不熟悉大乾的文字!她在学习...”
庞奇道:“正是。但单看第一段文字的内容,她写到了“自由”和“幸福”。这样的行文内容,显然不是刚学写字的小孩童会写的词语!说明...这个人是成年人,只是不熟悉我朝的文字,她在学习。乃是外邦人!”
“有道理!”
“大人再看看这本!这本书也是草稿练字本,里面大对数都在写三个字:对不起!但相比于第一本,她已经写得非常好,显然学有所成。字迹,也和第二段话中的那三个字极为相似!但可以预见的是,她从不熟悉到学有所成,用时并不短!心境也产生了某种变化!”
“单看这两本书上的墨迹和老旧程度,估计得相差四五年。换言之,四年前她开始学字,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四年后学有所成了,心境却产生了变化,似乎在忏悔什么。”
“大人言之有理。而残本上的最后一段血书,就与这本最新的日记笔迹完美吻合。”
庞奇说着,从一堆书中找出一本,又递给徐安。
徐安一看,眼中泛起一丝惊讶:“赎罪?凶手?”
他手中的那本日记上,所有记录日常的内容都已被撕毁,剩下的空白页...就只写着这四个字:赎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