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比你预想的要早很多,你的父亲是在这场比赛后找上你的。

    真是奇妙,距离成年还有43天时,你见到了你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有趣的是,你的法定姓名是“巴里·威廉姆斯”,而你的父亲根本不姓“威廉姆斯”(Williams)。

    威廉·亚历山大·格罗夫纳(William Alexander Grosvenor),你的父亲是英格兰第五代西敏公爵的次子。

    在英国的贵族体系中,长子继承主要头衔,他的兄长继承了西敏公爵的头衔,而他继承了家族的主要“次级头衔”——贝尔格雷夫子爵(Viscount Belgrave)。

    自从1999年英国通过了《上议院法案》(House of Lords Act 1999)后,大多数世袭贵族失去了在上议院中的自动席位,只保留了92个世袭贵族席位。

    ——15名代表保守党贵族,15名代表工党和自由民主党的贵族,剩下的由“交替”选举产生,填补空缺。

    和其他绝大多数世袭贵族一样,“格罗夫纳家族”失去了上议院的自动席位,但通过财富和社会地位,依然在英国政界和经济领域保持着巨大影响力。

    伦敦市中心的大量土地都属于这个家族,西敏公爵始终是英国最富有的人之一。

    在世代传承的过程中,贵族头衔会被逐渐稀释,为了维持地位,一些家族会通过联姻、经济资源等方式保持影响力。

    而格罗夫纳家族却不存在这种顾虑。

    你的父亲在伦敦拥有大量地产,包括梅费尔和贝尔格莱维亚地区。

    ——是的,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老钱。

    ……

    要了解你的身世,得从更早的时候说起。

    在德国,负责出生登记的机构是Standesamt(民事登记处),他们通常会根据申请人在登记时提供的信息进行记录。

    ——当然,未婚母亲在孩子出生时有权选择孩子的姓氏。

    在你的母亲决定生下你时,就没有打算把你冠以父姓,而是倔强而隐晦地用“威廉姆斯”表示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以至于你的生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找到你。

    作为父称姓氏(patronymic surname),“威廉姆斯”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姓氏,它的含义是“威廉之子”。就像“约翰逊”(Johnson)意为“约翰之子”(son of John),“理查兹”(Richards)意为“理查之子”(son of Richard)一样。

    你没有中间名,是因为你的母亲不愿纪念任何人。

    ——之所以你的父亲能够找到你,完全是因为你在英格兰国家队的首秀。

    他的发色比你略深,然而双眸同样碧蓝透彻,你们的眉眼如出一辙,不笑的时候锐利而淡漠,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却对你说,你长得更像你的母亲。

    他告诉你:你的母亲是他唯一的妻子,你也是他仅有的孩子、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

    这是一名“自由主义者”和最终回归现实的“个人主义者”的故事。

    虽然不及1969年五十万人齐聚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那般盛大,但你父母的相遇同样充满了时代的印记——源于一场嬉皮士的狂欢。

    那是1987年的夏天,英格兰萨默塞特郡的皮尔顿(Pilton)。

    作为英国乃至全球最著名的音乐节之一,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Glastonbury Festival)始于1970年,在每年六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举行,以其自由主义和反文化的精神著称。

    在上世纪80年代,这场音乐节依然承载着嬉皮士的理想主义和反主流文化的氛围。

    你的父亲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你的母亲,她孤独地坐在草坪上,与周围的喧闹如此格格不入。

    她穿着廉价的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头发上别着手工蹩脚的花环,却踩着一双丝绸和真皮材质的马诺洛鞋(Manolo Blahnik)。

    鞋面上镶嵌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闪烁。

    你年轻的母亲稚气未脱,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安静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鞋面上碎钻。

    当时的他也一样:虽然蓄着长发,用绳状发带固定着刘海,却依旧穿着一双价值3000 英镑的John Lobb牛津鞋。

    哪怕经过了精心伪装,他们的穿着打扮依旧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但他们依旧小心翼翼地试图融入人群:因为他们同样渴望自由。

    这是他们远离家族、寻求片刻喘息的第一天。

    两个极为相似的年轻人因此相爱了。

    你的母亲来自佩西家族,拥有诺森伯兰公爵的头衔,这个姓氏事实上比你父亲的家族更久远。

    她是第十一代诺森伯兰公爵的幼妹,被称为“小玫瑰”玛蒂尔达·罗斯·佩西(Matilda Rose Percy)。

    早在14世纪末期,佩西家族的亨利·“热刺”·佩西(Henry “Hotspur” Percy)就迎娶了伊丽莎白·莫蒂默,她是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的孙女,而佩西家族也通过这次婚姻与英国王室建立了血缘关系*。

    正因如此,你的身体中同样流淌着狮心王(即“理查一世”)的血液。

    ……

    ——很难描述嬉皮士是怎样的一群人。

    在巴黎爆发“五月风暴”的前一年夏天,这群头戴鲜花和鸟翎的青年自称“为人类而聚集”(A Gathering of the Tribes for a Human Be-In),伴随着吉他和鼓点的节奏,欢呼爱与和平。

    那个时代的嬉皮士是“出世”的,主张通过爱来解决一切问题,向往没有矛盾的、和平的大同世界。

    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的想法虽美好,但显然脱离现实。

    与此相对的是“入世”的朋克,朋克自诞生起就与社会问题紧密相连,主张通过自身的力量争取权利——无论是通过游.行、暴.乱,还是创作音乐。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过是年轻人向社会争取自身权利的方式罢了。

    或许在数百万参与者中,只有极少数人真正怀有理想,另一小部分人是这些“有理想的人”的追随者,至于剩下的大多数,只是随波逐流。

    那些人觉得嬉皮士的口号伟大,迷幻.药、性和摇滚很酷,于是选择加入了这股浪潮。

    ——现代的自由往往是“笼子里的自由”,嬉皮士更像一群迷茫且绝望的社会反抗者,纯粹地叛逆、追求自由。

    他们拥抱自我、他人、迷幻剂与爱。

    当时的历史当然存在局限性。

    现代社会对药物滥用的厌恶并不适用于那个年代,因为当时LSD等致幻药物才刚刚现世。

    就像历史上曾被医生推崇的“前额叶切除手术”一样,人们并不了解长期使用这些药物的危害,更别提“禁毒”的观念了。

    嬉皮士运动不过是特定历史背景下的必然产物:就像60年代初的rocker(摇滚客)和mods(摩斯族),70年代与嬉皮士对立的朋克运动,甚至90年代的grunge(垃圾摇滚)浪潮一样。

    青年人是社会中最积极、最活跃的群体,他们总在寻找真理,做各种各样的实验:通过这些实验,他们会得出自己的结论。

    反抗家庭、拒绝财富——你的父母曾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追求理想。

    但“嬉皮士运动”就像在用一个错误反对另一个错误:准确的说,是用一个‘或许庸俗的错误’去掩盖本来无法回避的‘结构性错误’。

    ……但论庸俗?还有比“世俗政治”更庸俗的东西吗?

    多么天真而残忍的结局。

    嬉皮士文化是人类精神中必经的迷茫与反抗,但最终仍无法抵挡消费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浪潮。

    在这场反文化浪潮的末期,人们终于承认“嬉皮士已死”。

    你的父亲选择了妥协,回归主流社会和财富的怀抱。

    你的母亲因此与他分道扬镳。她当时已经怀孕,却选择隐瞒这个秘密,倔强地远走他国,默默诞下了你。

    你的父亲与母亲本值得更好的结局,相左的价值观念本不该隔绝他们。

    他对你说:我永远爱你的母亲。

    你沉默了。

    于是你对他说,你永远感激母亲给予你的生命,你爱她,但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威廉·格罗夫纳对你笑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显然,他对你的抗拒表示了理解与包容。

    但你觉得他们这种人的笑容都是相同的,就像那名常常在财经频道露出笑容的杰米·戴蒙(Jamie Di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