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下对你诉说》全本免费阅读
庄园外侧围一圈铁栅栏,良田百亩,种植整片的葡萄藤。
伦古妈妈是这的培育工人,换上白色工作服和口罩,将他们领到游客观光区,自行忙去了。
伦古今天没去港口卖花,被喊来充当向导,付迦宜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穿行,一前一后进到裹了塑料膜的暖棚里。
里面没什么人,一对白人情侣手拎篮筐,围在早熟的葡萄架旁等待采摘。
付迦宜蹲在水龙头边上,膝盖上放一小筐刚摘好的反季葡萄,用水冲净后,拿一颗放进嘴里,把筐递给伦古,笑问:“一起吃吗?”
伦古犹豫一下,左手蹭了蹭衣摆,小幅度点头。
两人并排坐着,有说有笑地谈论什么颜色的葡萄比较好吃,话题浅显得不行。
程知阙停好车,赶来和他们汇合,瞧见的刚好是这个场面。
她今天穿一条鹅黄色盘扣长裙,后腰镂空绑带设计,露出一小块嫩白皮肤,纤细易折的一双腕子,手里虚攥几颗葡萄,跟肤色对比,在视觉上形成反差。
注意到程知阙过来,付迦宜敛了敛笑意,稳住矜持姿态,扭头看他,“伦古刚刚和我说,对面那间屋子可以自助酿酒,我想过去看看。”
程知阙扫了眼筐里,不疾不徐地问:“要酿酒?”
“打算试一试,感觉应该不是很难。”
“选好用哪种葡萄了吗?”
“还没。”她下意识用指腹摩挲果皮,摸到一抹柔软的湿,“你帮我选吗?如果酿制成功了,劳动成果算我们俩的。”
“我们俩”。
程知阙挑挑眉,“听起来是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挺有意思。”
三人没在暖棚久留,移步到对面的酿酒室。
房间不是特别大,用挡板隔出几个单间,专供游客使用,空气中一股掺杂了酒精的果香,是发酵后的混合气味。
伦古取来消过毒的大褂和白手套,自己留一份,把另外两份就近给了程知阙。想到早晨发生的那段小插曲,他不好意思地改了称呼:“哥哥,给你的。”
程知阙浅淡一笑,应道:“乖。”
付迦宜在不远处摆弄机器开关,听到这段对话,粗略品了品,忍不住笑出声。
知道机器该怎么用了,但实际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程知阙包揽了大部分精细工作,其余琐事交给伦古打下手,只派给她一些不沾水和化学试剂的简单任务,方便她能参与进来。
付迦宜给葡萄去完梗,一时无所事事,便去看程知阙的侧影。
他戴一副护目镜,手里捏一剂装了酒石酸的量杯,身形颀长,那件白大褂堪堪过膝。
酿酒只是一时兴起,此刻倒叫她找到了另一个感兴趣的点——不知道他在学校实验室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过分斯文,少了平时惯有的闲散痞气。
她盯得太直白,很难不惹人注意。
程知阙放下量杯,抬了抬眼,准确无误捕捉住她,目光平静,深不见底。
四目相对,视线短暂交汇一个来回,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因子在悄然滋生。
付迦宜没移开眼,比他先一步开口,主动岔开话题:“程老师,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她第一次喊他老师,是在这种窥探险些被抓现形的情况下。
程知阙没戳穿她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窘迫,“有很多。”
“比如……”
“揣摩人心。”
即便她道行尚浅,也不难猜测,他在这方面似乎修得了炉火纯青的造诣。
很难不怀疑,他自谦的回答是在帮她圆场。
付迦宜拿捏不准,索性含糊其辞,主动结束了这话题。
基本步骤做完,程知阙摘掉手套和护目镜,随手扔到桌上,“陈酿和发酵大概要一个月左右,等你考完试,我们找个时间来取。”
付迦宜说:“也不是很急……反正酒这个东西越酿越醇,可以等以后再说。”
她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也不清楚所谓的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但还是想跟他约一个模棱两可的期限,待承诺兑现。
等到有天天各一方,起码不会彻底断了联系。
-
卡西斯镇最后一程是渔港的出海体验,伦古妈妈说可以在港口租一艘游艇,沿海岸向中心观光,下午临近傍晚那会景色最漂亮。
马赛不比巴黎纸醉金迷,鲜少有灯红酒绿的繁华场所,但付迦宜越来越喜欢这座城市,自然哪都不想错过。
在这里她更自由,也贪恋一成不变的生活以外的新鲜感。
到港口前,付迦宜问程知阙,如果这两天没有伦古和他妈妈做游行推荐,他计划带她去哪。
程知阙说:“无所谓去哪。渔港占地不大,几个特色颠来倒去,感受风土人情最重要。”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但不会要求她强制执行各种安排,一切随缘,由她自己做主。
无论处在何时何地,程知阙这样的人都太得心应手,熟知各种潜规则,相处起来毫不费力。
刚认识那会,她觉得和他投契,当时以为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因缘巧合,殊不知是他本身的游刃有余。
到了目的地,伦古拿着租金和多出不少的小费去游客中心,回来时带了一位驾驶员。
师傅是当地人,不善言谈,但船技娴熟。游艇渐渐离岸,平稳荡在海面,不会让人产生晕眩感。
伦古没跟着出航,一个人在岸边等。付迦宜离远瞧他瘦弱的背影,想起昨天吃早餐时他家人说过的话,问程知阙:“这边的小学学费很高吗?”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伦古早就已经过了试学年纪,却整日游荡在外面卖花,除了有这方面的难处,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程知阙看她一眼,温和开口:“你要相信,每个人的眼界和追求都不一样。”
付迦宜很快懂了,“所以不是不能上学,而是不愿意。”
“对于这种家庭来说,十年求学投产比率极低,不如尽早用收入解决温饱。”
付迦宜没说话,细白手指缠住软垫上的绑带,轻绕了两圈。
程知阙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直言:“想帮他到底,还是想改变他。”
“两个念头都有一点,但大概率不会付诸行动。”付迦宜松开绑带,实话实说,“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真善美的化身,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五个十个。”
程知阙鲜少有没料到话锋转向的时候,眼神微变,身体微微向前倾,手抵住下颌,低低地笑,“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
付迦宜也笑,“我能理解为,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游艇安装了防晒棚顶,但防不住海风,她捋顺被吹乱的头发,眺向烁石流金的落日,又切了近景,去看比风景聊胜一筹的他。
氛围正好,她听见自己问:“那在这之前,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程知阙说:“想听客观的,还是不客观的?”
付迦宜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想听好听的,假话也可以。”
程知阙笑意深几分,“来马赛以后发现,你跟我的预期存在偏差。”
“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前者。”他缓缓补充,“这不是假话。”
付迦宜这一秒有轻微的目眩。
明明不久前还在感叹师傅的船技了得。
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