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师尊,你回来了……
    我勾着他的肩,深深凝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阿九,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脸皮不厚,如何有老婆。”他的手掌在我腰上温柔摩挲,暧昧地亲我鼻尖,叹息着感慨一句:“漓儿……这么多年,我好像只有如今这几个月,能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还活着。”

    “笨蛋。”我装作不高兴地拍了下他手背,怪罪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一直都活着,阿九,余生,我陪你活。”

    他搂着我的腰勾唇,软声道:“我家小漓儿,还小……以后定能活得很久,到时候,可不能嫌弃我老。”

    我昂头盯着树头海棠花想了想:

    “之前我不是没想过,如果阿九也是人……那我们就一起变老。

    现在我们结婚,三十岁之前生孩子,最好能有一儿一女,家里再养条狗,养条猫,你做饭,我给你打下手,我们就这样相伴相爱一辈子……

    等几十年后,你变成糟老头子,我变成糟老太太,儿女们都出去奋斗各立门户了,我们就留在家里颐养天年,等大限将至,就躺在一张床上等待那一刻的到来,等我们老死,还要躺在一个棺材里。

    不过我希望,我比你早死,不因为别的……而是,我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

    所以阿九,这个苦就要委屈你吃了。当然,这一切还要建立在我们未来几十年感情都这么好的基础上。

    或许,五年十年,你觉得我不好了,腻了,或者我们有了孩子以后,你就嫌我烦了,生活的鸡毛蒜皮让你爱不起来我了,而恰好,你又在外面遇见了一个更好,更完美的姑娘,你就抛弃我,转头去追求她了……

    又或者,你虽然没变心,但生活磨没了我对你的新鲜感,你将我融入生命,却再也对我提不起兴致,我们之间失去了最开始在一起的激情,日子就算还那样过着,也是索然无味,甚至相看生厌……

    这都是有可能的,我只怕,以后我们的婚姻真面临了这种情况,我会不敢再爱你。

    连死后,和你埋在一起,都没勇气。”

    “不会,你我不会走到那一步。”他抱着我深情说。

    我却不敢笃定,委屈嘟囔:

    “这可难说,多少夫妻刚谈恋爱那会子都是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可过了两三年,都慢慢冷淡下来了,有的夫妻甚至没能撑到十年就矛盾大爆发了,要么离婚,要么相看两厌,我不想和你也变成那样……

    所以阿九,你现在别对我太好,万一有一天你累了,没有精力这么保护我宠爱我了,我会有落差感,我会特别难受。

    人啊,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越来越贪,如果再让她吃苦,她会比死还痛苦。”

    “小漓儿……”他把我的手攥进掌心,温柔握住:“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我不解:“啊?”

    他淡笑着抬手撩开我额角碎发,神神秘秘道:

    “终有一日,夫人会明白的。漓儿,为夫对你之心,如日如月,无论岁月更迭,再过多少年,为夫都爱你,你都是为夫的、一生挚爱。”

    我安静了几秒,再次钻进他怀里抱他:“嗯,无论未来如何,我们先珍惜眼下,而且,阿九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他笑,“本王就知道,本王的小漓儿最乖。”

    和他在海棠树下腻歪了很久,谢姐姐忽然出门了,来到我们跟前,和九苍象征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说:“借你老婆一用,晚点给你还回来。”

    他脸色凝重的想了想,答应:“照顾好她。”

    我不明所以,“干什么呀?”

    谢姐姐淡漠道:“和我去趟医院,勾魂。你在家待着不无聊?帝九苍一会要出去办事,你想不想跟我过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我一听热闹两个字就来精神了,麻溜从九苍怀里出来:“好呀!”

    谢姐姐深深瞧了眼冷着脸的九苍,“那我带她过去了。”

    得到九苍的点头允许,谢姐姐才拉上我的手,带我一道流星就飞向了市中心医院方向——

    双脚再沾地,我和谢姐姐两个人已经出现在一间单人病房的门口了。

    病房的门半敞着,里面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全无生机,头发掉光了的消瘦女孩……

    女孩的床边,趴着一个哭红双眼的俊朗黑衣男人。

    男人用力握住女孩的手,正憋着满眼眶的泪水,努力笑着给小女孩讲故事:

    “大祭司死在了皇帝手里后,大祭司的徒弟很生气,提剑要去皇宫给师父讨个说法,但没想到,却被那些早就守在宫门外守株待兔的奸臣们给逮个正着……

    奸臣们让御林军拿下了大祭司的徒弟,还扬言要封了整个灵潭宫,毁神宫,杀祭司,驱妖邪,清君侧。

    那一夜,灵潭宫内血流成河,那些奸臣打定了主意要彻底废掉祭司部门,将所有会灵术的祭司杀光屠尽,莫梨,也在其中……

    大祭司的徒弟被押入死牢严加看管,大刑加身,他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护灵潭宫内的无辜祭司,听着狱官们的转述,他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即咬舌自尽跟着师尊一起去了……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昏君竟然还有一分良心,在灵潭宫的祭司们被杀掉三分之一时,派人前去传旨,护住了灵潭宫。

    还训斥了那些私自做主对灵潭宫大开杀戒的奸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坚定表示,皇家永远不会对灵潭宫下手。

    谁若再敢对灵潭宫不敬,起了摧毁灵潭宫的心思,就是同他作对,罪同叛国,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后来,皇帝一怒之下问罪那些杀害灵潭宫祭司的官兵们,凡手上沾染过祭司鲜血的,皆被绑去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朝中百官见帝王是来真的了,一时半会也不敢再逼帝王毁掉灵潭宫,撤去祭司机构。

    满朝文武,与民间百姓都说,帝王是被妖女大祭司迷昏了头……

    两日后,大祭司的徒弟被帝王下令强制无罪释放了,帝王还命他接任大祭司一职。

    可朝中百官怎会轻易放过他,百官们以他提剑闯宫意图弑君一说,逼帝王下旨惩罚他,他们给了帝王两个选择,要么将他逐出京城,不许他接管灵潭宫,要么……处以宫刑,可任大祭司。

    但你猜怎么着,他们都小瞧了那位皇帝。

    他,可是我师尊一手培养出来的青年帝王,他可是靖王府遗孤,靖王世子,他可是生生熬过三年锥心刺骨之痛的狠人,他怎么可能像上任昏君一样,任人牵制摆布。

    他两条路,都没选。但为了给外界一个交代,他只能不痛不痒地罚我禁足灵潭宫,一生一世,非皇诏,不得出。”

    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女孩的手指上,女孩极度虚弱地笑笑,有气无力地问:“然后呢?想听,莫梨,和他的故事……”

    男人握着女孩的手抵在自己额心上,含泪哽咽着说下去:

    “莫梨和他,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他被囚禁在灵潭宫的那些日子里,只有莫梨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开导他,纾解他心中抑郁。

    最开始那段时日,他日日都只能无助地捧着师尊画像痛哭涕零,他恨狗皇帝,恩将仇报,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他更恨自己没有能力,连亲师尊都护不住,甚至连报仇的本事都没有……

    师尊走得急,他也并未学完师尊的全部本领,以他当时的浅薄修为,根本做不到像师尊那样挥挥手就能改变天地,他的法力虽学得不错,可面对千军万马,他依旧没有生路……

    且师尊生前教他的,大多是济世救人的妙法,师尊可能也没预料到,有一日,徒弟会需要攻击类的法术,为自己,报仇。

    没有了师尊,他很痛苦,但幸而,莫梨来了。

    别的祭司都害怕他撒酒疯伤到自己,灵潭宫也不复从前,经历一波血光之灾后,不少女祭司为了保命都偷偷跑了,留下来的,也是人人自危。

    什么新任大祭司,在她们眼中,他不过与她们,皆是帝王的囚徒。

    灵潭宫的灵潭,灵力日渐枯竭,祭司们的灵力更是一日比一日弱,他没有本事像师尊那样,能保灵潭灵力日益充盈,宫里人,也不肯将他当做真正的大祭司敬重。

    他最初,是发酒疯伤过女祭司们,后来祭司们都不愿意来了,渐渐地,连端茶送水都不肯了,灵潭宫越发像一滩散沙,没过几个月,厨房也不动火了。

    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心有灵犀的打算,将自己饿死渴死困死在宫内,不做任何反抗,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只有莫梨,她还在努力的活,别人不动厨房,莫梨就自己亲自做饭,灵潭灵力枯竭,莫梨就设法说服所有祭司们重新在灵潭前打坐修炼,为灵潭积攒日月精华。

    他颓在屋里等死,是莫梨推开那间昏暗积灰的屋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告诉他,师尊生前最看重的便是他,师尊一直坚定认为,他将来,会有大出息,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大祭司。

    莫梨告诉他,师尊虽然已经死了,但师尊的灵魂还在天上看着她们,他那样,会让师尊失望,师尊生前为了锦国,为了灵潭宫所有人操碎了心,他们不能让师尊仙逝了,还为他们操劳担忧。”

    女孩艰难地裂开嘴角,笑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帮他抹去眼尾泪痕:“好厉害……莫梨,真霸气。”

    男人也泪眼朦胧地笑出声:

    “她就像一束光,照在濒死之人,龟裂的心上……

    莫梨,是个好姑娘,先大祭司在时,便待她宠爱有加。

    要不是莫梨,那位新祭司,不可能顺利走出心中魔障……

    打那后,他喝酒,莫梨也喝酒,他哭,莫梨就坐在边上守着他流泪,他像个被遗弃的孤儿,缩在墙角蜷着身体,莫梨便也坐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

    莫梨告诉他,她会陪着他,走出阴霾,拨云见日。

    也许,莫梨天生便有治愈别人的能力,半年后,他终是重拾信心,决定面对事实,替师尊掌管好灵潭宫……

    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他夜以继日的修炼,他练剑时,莫梨就坐在桃花树下,守着他师尊爱靠着小憩的那方石桌,为他烹茶解渴。

    他对着师尊留下的术法本子勤学苦练,有不明白处,也是莫梨帮他解惑。

    那些年,他日子过的平静,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桃树下看小莫梨掐腰和狸奴斗嘴。

    再后来,渐渐地,灵潭宫从风口浪尖过去了,狗杂碎皇帝想来是对师尊有愧,对灵潭宫有愧,便解了灵潭宫所有人的禁足,甚至,还一步步,给了灵潭宫更加大的权利,杀贪官,查军饷,有意,想让灵潭宫参政,且掣肘朝中百官。

    他身为灵潭宫新任大祭司,责无旁贷,要做这先锋。

    他完成了帝王交给他的所有任务,狗皇帝越发器重他,亲近他,可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狗皇帝杀了师尊的事。

    那些年,是莫梨在他身边鼓励他,陪伴他,他们,日久生情,他无数次萌生出想娶莫梨的念头,但他不敢,因为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筹谋多年的弑君计划……

    他打算,替师尊,报仇雪恨。

    准备动手的前一夜,有人把计划泄露给了狗皇帝,那个谋反行动,自然,没成功。

    他被狗皇帝的人围在了宫门外,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胜算,却还是不死心。

    他想杀掉狗皇帝身边最看重的将军,想着哪怕自己死,也要带个人下去垫背。

    他知道锦国在与临国交战,一旦大将军死了,临国必然会再起事端,他想着,就算自己杀不了狗皇帝,也要让狗皇帝这个皇位坐不稳。

    那时候,凡人的刀剑,已经不能伤得到他了,就算是战无不胜的镇国大将军,在他的法术下,也只有被迷惑,乖乖赴死的份。

    可就在那紧要关头,莫梨突然出现,替大将军挡下了一剑……

    莫梨,是死在他的剑下,临死,还口吐鲜血,倒在他怀里,哭着求他,放下仇恨……

    其实莫梨不是没有告诉过他,他师尊,是甘愿赴死的……

    只有师尊的心,才能替皇帝彻底解了那吃人的蛊毒,师尊,是想让皇帝活下去,才甘愿被皇帝毒发时,失控掏心的。

    师尊死后,皇帝比任何人都更痛苦,师尊爱他,他又何尝不深爱师尊,师尊扶他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他立在万人之巅,却也永远失去了一生挚爱……

    但,身为师尊从小养到大的徒弟,他做不到完全放下仇恨,他觉得皇帝若真爱他师尊入骨,怎舍得,亲手要了他师尊的命,是他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莫梨,也让自己永远失去了人生中的那缕温柔阳光……

    直到莫梨死的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

    他不能为师尊报仇,也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失去,他那一生,都是不值得的。

    他被押到病容憔悴的帝王面前,帝王高坐殿上,手里还抚着他师尊生前常常贴身携带的那枚玉佩,红着眼眶和他谁也不肯先说话,就那样安静地渡过足足半个时辰,帝王才挥袖,让他回灵潭宫。

    他知道,帝王终究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又一次放过他了。

    但他,却放不过自己了。

    他回宫后,将莫梨葬在了灵潭宫原先给师尊选的墓地里,他还在莫梨的安睡之处,种了很多树梨花。

    用法术,催得那些梨树生长,抽芽,含苞,绽放。

    梨花开时,东风送雪,他拿着师尊赐他的那柄长剑,自刎在莫梨的坟前……

    尸体,被雪白的花瓣深深掩埋……”

    “后来,他在另一个世界,等着莫梨,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莫梨在世上转生的消息。”

    女孩小心翼翼给他擦着眼泪,笑着笑着,泪水便一滴一滴,沿着鬓角,没入了软枕里,

    “他欢欢喜喜地来阳界寻找莫梨,却发现,莫梨已经重病缠身,时日无多。

    莫梨不认识他了,但他还是选择违反他们那个世界的纪律,留在莫梨身边,陪莫梨,一起度过人生最后这段短暂的时光……

    临哥哥,你好傻,你不该再来找我……也不该,再让自己经历一次失去,尝一回生离死别的滋味。”

    “小梨,那时候我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听你的劝,酿成大错……我想见你!我在阴阳两界偷偷找了你很多年……但我,就是找不到你。

    这么多年了,我自己都快绝望了,直到去年,我才在朋友那得知你的踪迹,那时,你还没有生病。

    我本想办完冥界的事就上来寻你……可谁知道,我晚来了一步。

    小梨,我们已经错过了千年时光,这一世,又要死别……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失去师尊,又二度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

    躺在床上的女孩痛苦的扯了扯嘴角,哑声安慰他:

    “临哥哥,我也、很希望,自己早两年,就见到你,至少那样……我们还能、有两年美好的时光……

    至少那样,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留着长发,穿着裙子,笑容明媚地出现在你面前……

    可、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上辈子、我没能等到你说出、爱我,这两个字,这辈子,我也不能穿上婚纱,嫁给你……

    临哥哥,我也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前世,我曾亲手为自己绣了一件嫁衣,就放在我的衣柜、最下层,我在盼、盼着我的临哥哥、有一天突然拿着一束花,站在我眼前,郑重地、告诉我,他想、娶我……

    届时、我就穿着那身红嫁衣,与他在灵潭前跪拜天地,共盟海誓……

    但、我命薄,没能等到。

    今生,如若临哥哥早出现两年,该多好……我就还有机会嫁给临哥哥……”

    女孩费尽力气说完,羸弱的痛苦咳嗽起来,大口鲜血晕散在耳根脖颈上……

    男人立即用柔软纸巾帮女孩拭去脖子上的血液,眼眶腥红的哽咽轻哄:

    “没关系小梨,你现在也能嫁给我……你知道,我不是人,我是阴间的鬼仙,我有法术,你想要什么样的嫁衣,我都能给你变出来。小梨,现在娶你,应该也不晚,不晚……”

    “可是临哥哥,我连头发都没有,眉毛也掉光了,我穿上嫁衣,肯定特别丑……我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我想,我能像个正常女孩那样,穿婚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给你看。”

    “没有头发,小梨也是天底下最漂亮,最乖的女孩。临哥哥不是和你说过么,临哥哥会法术,可以给你把头发变出来。”

    “真的么?”女孩涣散的目光里再次聚起了希望。

    男人心疼地摸摸女孩苍白脸颊,颔首:“真的,临哥哥不会骗你。”

    女孩气若游丝地开口,嗓音又浅又低地要求:“那我,要化妆,要有眉毛,有头发……”

    “好,都依你。”男人憋着眼泪双手握住女孩的手,重重点头。“小梨还想要什么样的嫁衣?”

    女孩反应迟钝地盯着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轻轻说:

    “不要红色,要、白色婚纱……”

    手不自觉抓紧男人的手,说话的气息,越来越轻:

    “不想要红色……像血,临哥哥,我怕血,想要、白色的,像云朵一样的,婚纱……”

    男人心痛至极地咬紧牙关,抬手抹了把眼泪,温柔答应:“好,就给小梨,选白色的婚纱,白色的头纱。”

    说完,大手颤抖着,施法,将女孩身上的条纹病号服,徐徐幻化成一件似云朵般轻柔皎白、缀满水晶繁星的婚纱——

    女孩的头发也长出来了。

    及腰长发被水晶皇冠挽起,罩着一层薄薄的雾纱。

    男人将瘦成皮包骨的女孩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化出一面镜子,交给女孩:“小梨,你看,今天的你,很美。”

    女孩也在看见镜中的人影后,满意欣慰地轻笑:“好看……还是,临哥哥最懂我。”

    男人从黑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没有包装的钻戒,哽咽着道:

    “这是我昨天,给你买许家包子的时候,路过百货商场,在里面的钻戒品牌店买的,不贵,但我想,你应该喜欢这个款式……

    戒面,是一朵银梨花,托着一枚两克拉的钻石,我知道,你其实更喜欢昆仑青玉……还是天水碧的青玉。

    只是,我本来想等这几天回冥界,去鬼市,悄悄给你买一只昆仑青玉手镯的,人间,已经找不到昆仑青玉了……

    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身体,今天竟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阿梨,委屈你了。

    你我今天,就按阳界的规矩,结婚吧。若有来世,我再,补给你……”

    男人话说到最后,已然抱着虚弱的女孩泣不成声了。

    女孩疲倦地靠在他肩上,举起手,允许他将钻戒小心翼翼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微笑着欣赏一阵,声若蚊蝇:“真好……临哥哥,这辈子还能见到你,真好……”

    手指僵硬地握住男人的手,“可惜,你来得太迟了……临哥哥,我不能陪你了。”

    男人低头埋在女孩脖子里,呜咽着,泪流满面。

    “好怀念,在灵潭宫、那些年……大祭司,临哥哥,世子殿下,还有我。”

    “最终,我们所有人,都未得善果。”

    “大祭司人那么好……却红颜早逝。”

    “我知道,就算有我陪着你,你心里,还是很孤独……”

    “世子殿下,后来成了帝王,却、没有一日是开心的。”

    “大祭司,被剜心而死,我被你误杀,你自刎,后来的日子,陛下应该一点也不好过……原本,他是想留住你,保住灵潭宫,留住大祭司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都没了。”

    “别说了,别说了。”男人紧紧抱住身子羸弱的女孩,痛心大哭:“别离开我,别再留我一人,我承受不住、再也承受不住失去至爱至亲的痛了。”

    女孩瞳色渐渐涣散,依旧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声音小的,仅她一人能听见。

    但我还是能通过口型,辨认出她后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她说:“陛下,大祭司,我来找你们了……”

    说完,她抓着男人的那只手,就无力地滑落了下去,砸在雪白的婚纱上——

    闭上眼睛,床头监测仪屏幕上的波纹也迅速变成了三条直线,发出尖锐刺耳的警鸣声……

    “不要走,小梨,不要……别怕,我把我的元神给你,只要你能活下去,只要你别死,我用我的命,换你活下来,哪怕成功率渺茫,我也要试试!”

    男人抱着死去的心上人终究还是发了疯,抬手施法就要把自己银色的元神从体内抽出来。

    谢姐姐见状立即抓住我的手腕,带我大步迈进去,凝声制止:“段临!不可胡来!”

    “不要管我!”男人嗓音凄厉地嘶吼反驳。

    谢姐姐停下步子,拧眉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你若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千年的亲人了!”

    男人听见此话,才总算清醒了几分。

    带着怒气赤目昂头,本想和谢姐姐理论。

    可眼底翻涌的火气却在抬头无意撞上我迷茫的目光时,刹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决堤的冰凉泪水。

    “师尊……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