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狠狠一怔。
我咽了口凉气,从床上下来,突然自他身后用力抱住了他,低声轻吟:“阿九,不急,我等你愿意把所有事告诉我。”
他僵着脊背沉默良久,才握住我搂在他腰上的手,浅浅问:“是岳父告诉你的?”
我摇头:“我爸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但我没想明白,为什么在山里的你,与在我身边的你不太一样。”
他再次静了两三分钟之久,缓缓启唇:“我现在,还不是他,山里的,不过强撑罢了。我如今还是蛟王,漓儿,我的情况很复杂,留在山中的是元神,他撑不了多久。
留在你身边的才是真正的我,而真正的我,没有别人想象的那样厉害……等事情办完,漓儿,我告诉你全部真相。”
“我不着急窥探你的全部,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东岳大帝。你这样厉害的神明,不该为了我走下神坛,脚踩凡尘淤泥。”
“那我该为了谁走下来?”
他抓着我的手,拉开我的双臂,回身面向我,大手扶住我的后脑勺将我往怀里搂,面色凝重道:
“我本来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这一生,都在万丈凡尘里。漓儿,我想走到你身边来,至少你的手心很暖,你的身畔不孤独。”
“可这样太委屈你了。”我内心酸涩地咬住唇。
“委屈?”他认真说:“我不觉得,我只知道……有你这些年,死也值了。”
“傻瓜。”我低头闷在他胸口,没再多纠结,只默默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些……
赵青阳好像真的失踪了。
整整五天,无论我怎么打电话联系他都打不通。
九苍也设法问过苏堂主,可苏堂主那边给的回复是,他派了不少人找赵青阳,只是至今还没有赵青阳的下落。
傍晚,苏堂主那边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根据他那边收集到的线索来看,基本可确定赵青阳是跟沈乐颜在一起,两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坏消息是,他算出了赵青阳的大致方位,赵青阳和乐颜已经不在青州了,而是一直在往北走,且赵青阳这次,可能还有血光之灾。
他查到沈家和北边黑道上的一个派系老大有过来往,所以苏堂主推测沈家大概是想把人藏到那个黑帮老大的地盘里。
且,不排除沈家打算借那个黑帮老大的手除掉赵青阳的可能。
现如今苏堂主已经托北边那一块的管事黑老大帮忙一起找人了,人最终肯定是能找到,但,赵青阳还能不能全胳膊全腿回来难说。
我在家里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九苍见我坐立不安实在担心的厉害,便告诉了我一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秘密……
“你知道,苏聿明为什么不看好赵青阳与沈乐颜在一起么?
并非是门第之见,苏聿明出生在苏氏大家族,苏氏稳坐云州首富之位多少代了,他自幼便看惯了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沈家现在的手段,在他看来,只是最低级最小儿科的手段。
他不会因为沈乐颜是沈家的女儿,就不许自己的徒弟亲近沈乐颜,他之所以不希望赵青阳和沈乐颜走得太亲近,其实是想保住这两人的性命罢了!
你以为就赵青阳那个倔脾气,当年沈家的人给他几电棍划他几刀,再用沈乐颜的小命威胁他几句,他就真那样听话,乖乖放弃沈乐颜,多年不去找她,老实和沈乐颜分手?
其实,当年沈乐颜割腕自杀,昏迷不醒,沈家人不肯送沈乐颜就医,还有后续。
那时的赵青阳年轻气盛,一股子倔劲,沈家人不拿沈乐颜的小命当回事,他得知沈乐颜命在旦夕,就拼命从沈家的废弃工厂里跑了出来,路上憋着一口气打伤了沈家七八十个保镖。
他闯进沈家,从那些恶魔的手里抢走了沈乐颜,抱着沈乐颜一路狂奔去医院,路上出租车不敢载他们,他是靠着双腿将沈乐颜,送进医院抢救室的。
但,沈乐颜进了抢救室情况并不好,毫无征兆就开始疯狂吐血,几度到达了心脏停止跳动的地步。
他在抢救室外看着一份又一份的病危通知书,无计可施,只能哭着跪在地上求他师父和我救命,他师父得知消息立即就赶了过去,一番掐算,才发现赵青阳和沈乐颜的八字相克,两人注定此世诸多纠葛却不得善终。
赵青阳如果坚持要和沈乐颜在一起,那他们之间,便必会有一个人意外死去。
彼时沈乐颜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如果赵青阳不赶紧下决心,沈乐颜可能等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手术台上。赵青阳为了让沈乐颜活下去,只能含泪听他师父的话,离开医院,然后给沈家人打了电话,承诺以后再也不纠缠沈乐颜,请沈乐颜的父母去医院照顾沈乐颜。
他离开医院后,沈家父母匆匆赶去善了后,他刚走,沈乐颜的情况就有所好转,沈家父母过去那会子,沈乐颜已经被医生们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所以,自那以后赵青阳就再也不敢去见沈乐颜了,他是怕沈乐颜因他而死。”
怪不得,赵青阳刚与乐颜重逢那段时间,总是有意避着乐颜,还和我说什么,注定不能与乐颜有个好结局……
“八字相克,没有解吗?”
我关心询问九苍,九苍递了杯茶水给我:
“没有,人的命,天注定。赵青阳与沈乐颜,不能在一起。他们的八字,相克的太过严重,一旦走得过近,两人之间,总得有一个意外身亡,这也是苏聿明一直担心的事。
其实世上像他们俩这种情况的情侣不在少数,就像,村南边那位姓何的大娘,她刚嫁过来就死了丈夫,至今已守寡三十多年了,这种在阳界也被称作断头婚。
不过能熬到结完婚已经不错了,更多的情侣,都是在热恋期间某一方突然出事丧了命,还有的小情侣,婚期迫在眉睫,一方突然遭遇车祸,或是失足坠楼落水,这些例子,世上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就是八字相克还要强行在一起的结果。
记得很久以前,男女相悦,婚前合庚帖八字都是必备的流程,无论家境怎样,这一步都不能省略,为的就是避免两人强行结合而酿成大祸。
只是如今阳间人都不在意这些了,大家倡导婚姻自由,就算真的因为八字问题而出了事,也会归咎在世事无常上。
不过,八字相克也分不同情况,有的人是不能结婚,有的人是不能肌肤相亲,有的人则是不能相爱,只要相爱,就会带来不幸。
赵青阳运气不好,他若是执意和沈乐颜结合,就属于后者,只要两人走得近,就会给对方造成影响,而这个影响程度之轻重,都是神力不可估量的。”
“可是,这半年来,赵青阳和乐颜在一起,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么?”我不死心地追问。
他淡淡道:
“只是半年而已,这不是已经出事了么?最开始,赵青阳是真的准备放下了,没打算和沈乐颜复合,但,两个余情未了的人日久天长在一起,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心底欲念,他们……终究还是破戒了。
三个月前的某一晚,赵青阳避开他师父来找我说了这件事,他说他糊涂,看见乐颜为了他在酒吧里喝的醉醺醺,他心里难受,沈乐颜还和他说,要嫁去郑家联姻,反正他也不在乎她,赵青阳又心疼又难过,加之被沈乐颜要嫁别人的话给刺激到了,就一时失控,和沈乐颜把成年人能做的事,都做了。
他也像你一样,抱有侥幸心理,他求我给他指条明路,问我能不能把报应转移到他一人身上,只要沈乐颜安好,只要能和沈乐颜在一起,他就算搭进去一条命,也无妨。”
我往他身边挪挪,抓住他的手问:“你答应了?”
他温柔撩开我额角碎发,“我和他说,既那样放不下,错已酿成,不如将错就错,顺其自然。”
“可顺其自然,是会出事的……”
他贪婪地摸摸我脸颊:
“苏聿明当初那样费尽心思的阻拦他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你我都是尝过相思之苦的人,换位思考一下,我们若是赵青阳和沈乐颜,你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我们此生还能分得开吗?双方都有情,离别苦,生不如死。”
“所以你就允许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既然躲不过,不如就勇敢面对。”
我明白他的心意了,恍然大悟:
“怪不得从乐颜要被嫁去郑家联姻那档子事后,赵青阳和乐颜就越来越无所顾虑了,敢情是你在给他们撑腰啊,那苏堂主知道这件事么?”
他搂住我没心没肺道:
“苏聿明肯定不知道,这家伙近些年来愈发不近人情了,不过,或许是他在前面栽过跟头,所以不希望自己精心教导出来的小徒弟重蹈他的覆辙。
只是他一味教赵青阳躲避,殊不知有些事,躲过去了,可能就要给自己留下一生遗憾。
况且,是躲还是面对,也得当事人自己决定,他替赵青阳决定的结果,就是赵青阳和沈乐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青阳他们俩如今就像个叛逆的孩子,越是不让做,他们越是想偷偷尝试,管得太严,可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再说,人在无路可退的时候,破釜沉舟闯一闯,说不准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苏堂主栽过跟头?你是说他……”
“他有妻子,是云州顾家的千金,两人本是前世姻缘,但因为他的心结,导致他们俩一次又一次的错过,直到他妻子被他的仇家剥皮做成天灯,他才后悔自己生前未能对妻子更好些。
他来执法堂,就是为了渡他妻子亡魂归来。
他尝过失去的苦,才舍不得让赵青阳也承受失去爱人的剜心之痛,但赵青阳和他的情况不同,他当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爱妻子,在意妻子,他和他妻子,两情相悦却偏要闹别扭。
赵青阳和沈乐颜是双向奔赴,站在赵青阳的角度,我若是他,也不怕什么天谴劫难,命中注定,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能争一天是一天,生前不管死后事。”
我呛住,无奈道:“苏堂主要是知道你这么带坏他的徒弟,可是会生气的。”
“赵青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没有跟着我的时间久,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想要什么,我比苏聿明了解。”
“所以青阳哥比我幸运,至少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你身边。”
他揉了揉我的头,勾唇笑话我:“这个醋也要吃?他只是跟在我身边长大,你不一样,你是要陪着我,共度余生。”
我低头:“嗯,也对。”
一杯水喝完,我爸突然脸色阴沉地闯进了我们房间。
正在给我捏肩的九苍顿了一下,不解拧眉:“岳父,怎么了?”
我爸看了他一眼,又深深望向我:“小漓,你妈不见了。”
我昂头:“啊?”着急站起来追问:“我妈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怎么会不见呢!”
我爸拿出一把桃木梳子:
“这是我在屋子里的地上捡到的,你妈今天下午就不太对劲,一直问我……女儿是人,女婿是神,如果女儿老了,女婿会不会嫌弃女儿。
还问我,如果我和女婿一样,都是可以长生的神,那现在她年老色衰,以后她白发苍苍,我又能陪她多久。我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在担心你们两口子……
现在想来,恐怕有人和你妈说了些什么,而且这把桃木梳子,不是你妈的,梳子上有嫁衣鬼的气息,我猜,是嫁衣鬼掳走了你妈。”
“嫁衣鬼?”我接下梳子,仔细看了遍,桃木梳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枝桃花,梳子上的确还残留阴魂的气息。
九苍推测道:“大概是她来报复你了,上次你和老吴打伤了她,她怀恨在心,便想拿你妻子下手。不过,她既能将桃木梳留给你,便证明她的目的是引你出去,她想报复的对象还是你本人。”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爸点头,犹豫道:
“但,我和嫁衣鬼实力相差悬殊,先前我与老吴联手都没能打得过她,这次我如果单枪匹马去找她,可能非但救不出桃儿,还会自己也折进去。嫁衣鬼……目前,怕是只有你们两口子能对付。”
九苍立马明白我爸的意思,捉住我的手腕握在掌心,“你先过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本王与漓儿暂不现身,等你撑不住时,我们再出手相助,免得吓跑她。”
我爸重重点头:“嗯,懂你的意思了!”
我把桃木梳子还给我爸,我爸拿上东西先走一步,而我和九苍,则在我爸离开后大约五分钟才动身赶过去。
最终,我和九苍在后山山坡上的一棵大槐树下见到了正与我爸对峙,手里掐着我妈脖子,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被风吹得乱舞的红衣女鬼——
“妈……”我克制住心底的冲动,和九苍隐身在十米开外的老杨树下。
九苍怕我冲动冒失,保险起见还是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嫁衣鬼活着的时候是位千金小姐,但却在新婚当天被心爱的夫君领皇命屠了满门。她的新郎还用铁链将她锁在花轿里,逼着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兄弟丧命在官兵的刀刃下。
她在花轿里受了太大的刺激,腹中两个月的孩子就那样流掉了。她夫君杀完她全家,竟还想将成婚仪式进行下去,命人把她抬进府,押着满身是血的她,与自己成婚拜天地。
她的新婚夫君爱她是真的,可想杀她全家平步青云也是真的,洞房当晚,她接受不了事实,在她夫君与她行夫妻之实时,摸了个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死在了床上。
她死后怨念太深,摆渡人的竹筏载不动她,她过不了忘川,就坠入忘川河中日日以泪洗面,怨气越来越重。”
九苍向我讲完她的来历,我不由惋惜道:“也是个苦命人,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害成这样。”
“活着的时候是苦命人,可她死后却一点不安分。她变成厉鬼杀了那个男人,连男人无辜的父母姐妹也没有逃过她的毒手。
她杀完自己仇人全家,还觉得不够,就想让满城的百姓都给自己全家陪葬。杀的人太多了,她自己也丧失了理智,每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世上所有人,她死了,别人也不能活。
冥界当然不会纵容她这样祸害苍生下去,于是就派阴差将她封印在忘川河中,忘川河下厉鬼无数,且会互相吞噬。
但嫁衣鬼杀了太多人,身上煞气早已超过普通冤魂厉鬼,因此她下去后并没有被忘川河里的厉鬼吞噬,反而吞噬了不少别的厉鬼,能力愈发强大。
现在的她,确实不好对付,不然也不会这样早就从黄泉设下的封印中侥幸逃上来。”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活着的时候是个苦命的好人,可她死后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一名嗜血狂魔。
这种厉鬼,已经不值得被同情了。
九苍放眼看向十米外的那抹大红婀娜身影,攥在我手上的力度紧了紧,稳重提醒我:“我们不去找她,她倒是先自不量力来寻我们了,这次,正好顺手解决了她。”
远处的红衣厉鬼全身都萦绕着阴沉黑气,一手掐住我妈脖子,怒目无情地揭穿我爸:
“姜桃,看清楚了,他压根就不是活人!他已经死了,死了快一百年了!你朝夕相处的男人,他一直都在骗你,他是鬼差!
姜桃,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看看他的脸,我告诉你,是假的,鬼差是不会变老的!他一直都在欺骗你,玩弄你的感情!”
我爸提心吊胆地抬声解释:“桃儿!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桃儿我对你是真心的……”
红衣厉鬼继续蛊惑我妈:“姜桃,他对你的爱,都是假的,他欺骗你,隐瞒你,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薄情郎负心汉,杀了他,姜桃,杀了他!”
一只匕首突然出现在我妈手里,我妈的眼眸顿时变成血红色,目光涣散地昂头,像个被人支配的木偶般,抓起匕首就朝我爸刺过去,“杀了你!”
我爸躲闪之际,红衣厉鬼也迅速出手一掌劈在了我爸的胸口。
我爸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
红衣厉鬼操控着我妈,左右夹击攻击我爸,几招过后,我爸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躲闪开红衣厉鬼的袭击,我妈又拿着刀从他背后刺过去,他及时转身侧闪避过我妈的刀口,下意识出掌袭向我妈,却在看清我妈的容颜后,又猛地收手,宁肯被法力反噬,也不愿伤到我妈半分……
“该死的鬼差,害我神魂受损,今日我就让你也尝尝,死在心爱之人手上的滋味!”
红衣厉鬼猛地一掌落在我爸背上,强大的推力将我爸强行送上前两步,而与此同时,已经被控制住的我妈举刀,面无表情地伸手就将匕首送进了我爸的心脏——
“去死吧!”红衣女鬼乘胜追击,抬手聚起团团黑雾,出掌就要劈散我爸的元神……
关键时刻九苍出手,一道无形的神力裹着凶猛飓风朝女鬼重重撞过去,生生将女鬼撞翻一个跟头,摔去五米开外——
“英哥!”我妈也在这一瞬间陡然清醒回过神,看见手里握着的东西,吓得连忙松开,紧张害怕地哭出来,扶住我爸站不稳的身子,内疚呜咽:“对不起英哥,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英哥对不起……”
我爸咬牙痛苦的抬手握住胸口匕首的刀柄,猛一用力,把匕首拔出来扔地上,不顾胸口血液流淌,立即将我妈搂进怀里护住,大口喘息着后怕安慰:“没事了桃儿,别怕,老公在,老公保护你,没事了……”
被卷摔在地的红衣厉鬼见状面目狰狞地恼恨道:“我最恨当着我面卿卿我我的狗男女了,我杀了你们!”
话音落下,她挣扎着起身。
但,人还没站起来,我和九苍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昂头,目光先落在九苍的身上,见到九苍,竟不意外,反而像个老熟人似的勾唇讥讽:
“帝九苍?呵呵,难怪……能与我敌手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怎么,当年狼狈逃出冥界,原来是躲在阳间了?”娥眉一拧,冷声威胁:“我告诉你,别碍我的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九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趴在地上的她,“哦?你想怎么杀我?”
她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信心满满地仰面哈哈大笑:
“我被封印在忘川河下这三百年,能活下来,靠的可从不是花拳绣腿!帝九苍,你不过是跟着黄泉娘娘修行了几百年,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我奉劝你,别掺和我的事,如今你我皆是冥界的通缉犯,你若愿意与我合作,我们可共成大业,你若执意想寻我不痛快,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九苍听罢,面无表情地看向我,淡定告状:“夫人,她想与我合作,你说呢?”
我挑挑眉:“那恐怕,她还不够格。”
趴在地上的女鬼这才留意到旁边的我,只是视线刚落在我身上不过两秒钟,眼底就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本就没有颜色的俏脸更加惨白如纸了:“娘娘!”
惊呼一声后,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畏惧地怯怯往后躲。
一双浸了血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女鬼颤巍巍仰头,两瓣唇直打颤,嗓音哆嗦着呢喃:“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也在阳界!”
认识我?怪不得上次能被我这张脸吓跑。
我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突然玩心大起,伸手捏住她冰冷的下颌,抬起她那张俏丽精致的脸,勾唇吓唬她:
“我当然还活着,好巧啊,没想到在阳间也能相遇,你说是吗?看来,我不在这些年,你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都敢打到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说着,我指尖勾起一缕红烟,红烟擦过她白皙的脸颊,她的脸皮瞬间干裂腐烂了一块,脸皮底下,渗出乌黑的血迹……
她痛得惊呼大叫,捂着脸就疯狂嚎啕起来:“啊,我的脸,我的脸!”
我扳过她的下颌,轻轻恐吓:“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
“我杀了你!”她被疼疯了,抬手就要朝我身上打过来——
九苍及时拎起我护在身后,一掌神力拍散了她的法力。
她捂着被毁容的那张脸,疯狂哭喊着,仓皇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叫嚣道:“我要杀了你们!啊——”
奈何雷声大雨点小,她的法力是比我爸厉害,三百年来她吞噬了无数厉鬼本事不容小觑,但在九苍这种得道真神面前,她歇斯底里的招式于九苍而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三脚猫功夫。
九苍压根不用正经打就已经将她击退无数次,打得鲜血直喷了。
她恼火地抬起一双魔爪,使出全身力气攻击九苍,可九苍只一掌,就把她打得元神都要散了。
她不服气地踉跄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目光再度落到我身上,下一秒,目标转移,伸出十几根乌黑浸毒的长指甲,迅速向我飞驰飘来——
“我杀了你!”
她嘶声大吼,但不等她近我的身,血绫就从我袖中飞了出来,潇洒地啪啪两巴掌,扇得她摔倒在地,苍白小脸上平添了两个血红巴掌印……
血绫扇完人就乖乖回到了我臂弯上,我无奈扶额,这小家伙打人偏打脸的招式究竟是和谁学的……
上去就打人脸,侮辱性多强啊!
我和九苍缓步走到她跟前,瞧了眼被打到爬不起来的女鬼,我昂头与他对视,无声询问他的意思。
他颔首应允,我当即化出那把桃木梳,得心应手地施法,将女鬼的魂魄收进桃木梳。
女鬼被红光笼罩住,痛苦地捂头大叫,全程也就三五秒钟的功夫,她的魂魄就被红光强行封进了梳子里……
“搞定。”我用法力在梳子上罩了层封印,随后将桃木梳交给九苍:“是不是需要送回冥界发落?”
九苍接过梳子:“嗯,冥界会妥善处置的。”
打完架,我赶紧去找我爸,询问我爸的情况:“爸,你没事吧!”
我爸还将我妈宝贝地护在怀里,我妈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血水渗出指缝,看起来伤得挺重。
没等我爸开口回答,我妈就哭着害怕问我:“怎么可能没事,那刀是插在心脏上部位的,都怪我……小漓,你爸不会出事吧!你爸不会死吧!”
我爸:“……那倒不至于。”
我耐心安慰我妈:“不会的……爸是鬼差,死不了。”
我妈这才腿上一软,松口气,哭得更卖力了:“不会死就行,吓死我了。”
我爸拿她没办法地搂紧她,和我打招呼:“我和你妈先回去了,你妈受了惊吓,我回去给她安安神。”
我赶忙答应:“好。”
说完,我爸搂着已经被吓掉半条魂的我妈沿着小路慢慢往回走。
我目送爸妈走远,转身牵住九苍的手:“我们也回家?”
九苍想了想,“嗯。”
我厚着脸皮向他提要求:“那你背我。”
他不加考虑地大度答应,“好,自己跳上来。”
我轻车熟路地往他背上一跃,成功趴上了他的肩头。
占他便宜的事,真是干的愈发理直气壮了。
他背好我,踩着草上未化完的积雪,带我下山回家。
“漓儿……”
“嗯?”
“你越来越像,从前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