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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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的纱幔中已有舞伎在跳舞,周围的栏杆处,以及二三楼挑空的楼梯处,围看的男客女客都有。

    台子周围绕了一圈画了异域图案的皮鼓,那舞伎赤足踏在上面,伴着靡靡之音翩翩而舞。腰如水蛇,面纱朦朦,落下步步曼妙。艳而不俗,娇而不媚。

    琵琶、古琴、箫笛乐手则四散在一楼的各处角落,使人行在廊中,音律随方位变幻。

    朱奇胜将他们引入三楼的包间内。

    包间里头人已经坐齐了。里面除了泾州的官吏,和原本在位的知府大人秦忠老人儿,竟还有当年学堂共读的同窗。自打梁应渠一行进屋,四方行礼,又说了些客套话,便叙起旧来。

    原来他们与梁应渠年岁差不离,科考四年一批,都被前些年的瘟疫误了好时机。那几年从泾州入京科考之人甚少。他们当年读的学堂也是象征性的收点学费,比不上大门大户的私塾。

    所以曾经的同窗,如今大都做些小本行小买卖。能得幸有与当朝权臣这样同坐一席的机会,心中自然喜不自胜。

    且这望月楼位于泾州最繁华的地段,散客易进,包间难求。

    如今借了督主南下的势头,大家都很是高兴,奏乐谈笑,把酒言欢。

    这些人姜杳也都眼熟,那时自己乔装打扮成男孩儿,跟在梁应渠也上了一段时间的学堂。大家都说这姜家小子细皮嫩肉,没个男人样,成天贼溜溜地转着眼珠子躲在梁应渠身后。

    酒过三巡,终于,席间一位叫老厉的粗汉,瞅着这督主夫人眼熟,举杯问了一句:“敢问督主夫人可是泾州人士?瞧着有些眼熟?”

    旁边已经喝多的人打趣道:“老厉混说什么!这督主夫人岂是你见过的!”

    知府大人秦老坐在窗边,耳中落着响,眼睛望着窗外。

    听及此处,缓缓转过头看了看姜杳:“姜姑娘一别数年,回到泾州,可还有印象?”

    姜杳狐疑地看了一眼梁应渠。

    早在学堂中,梁应渠已初露锋芒。秦老惜才,派遣有官吏候在书院白墙拱门下等,来请梁应渠下学后入府一叙。姜杳虽胡搅蛮缠,也知是正事,不至于跟着去。所以在泾州的这些时日,秦老是从未能得见。

    回汴京后,她曾写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回了姜府,又问他作何打算。

    她送了三封信,等了等,没有任何回音。

    后来科考张榜,她戴上斗篷,从姜府溜出去看榜。她一心以为梁应渠会投入秦老麾下,在他的帮扶下科考后顺利入京,从此仕途坦荡。她与阿碧站在熙攘的人群中,那榜单从头至尾足足找了五次,竟然没有梁应渠的姓名。

    后来叛军一事,让大义灭亲、手刃恩师的梁应渠在汴京名声大噪。

    这时她才知晓,她离开泾州这些年,梁应渠先是于泾州结识了汤将军,弃了科考,转投军营。

    可是秦老为何会知道自己?

    难道梁应渠择了弃文从武进的仕途,竟也与秦老一直有联系吗。

    思绪笼回现实,刚说姜杳眼熟的老厉,立刻来劲儿了:“你看你看,秦老都发话了,督主夫人是在泾州住过一阵吧。”

    其他原本嚷嚷着的人,听到这消息,三三两两地安静下来。

    见姜杳拿帕子沾了沾唇,一颦一笑皆是婷婷闺秀之范儿:“自是有印象的,这泾州城看起来更热闹了。”

    秦老听着这客套话,微微笑着,看不清他的态度。

    席间又有人好奇问:“敢问督主夫人是泾州哪个门户的千金?泾州出了这般仙女似的美人,怎会无人知晓!”

    那老厉一拍脑袋,哎哟一声,眼睛瞪得老大:“你……你就是那‘姜家小子’吧?从前跟在督主后头那个小尾巴!”

    接风宴上,这端着酒壶的、举着汤勺的、晕头转向托着脑袋的,齐齐往向姜杳。

    老厉当真是喝多了,端着酒壶,直接起身站着,眼里闪着重大发现的兴奋光芒:“是吧?当时不辞而别,一夜消失,舍弃了督主大人的就是你?”

    秀水本想上前一步替夫人解围,梁应渠丢过来一个要你多管闲事的眼神。

    看来这看戏的人里,还有自家主子,秀水顿住,心道:夫人便只好自求多福了。

    啊?!

    除了从前的知府大人秦老稳坐席间,面色了然。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姜杳。

    这就是当年矮了所有人一截儿,又白又瘦,整日躲在梁督主身后,课业也一塌糊涂的姜家小子?

    刚还拿腔拿调的贵府夫人作派的姜杳愣住了。

    他……她?不辞而别,甩掉梁应渠?

    不是,这,她甩掉梁应渠,这是从何说起呀?

    而且,为什么这学堂中的旧友们都默认这个事儿?

    她扭头望向梁应渠,投以求助的目光,心想,你说话呀,就不帮我解释解释呢?梁应渠这惯会摆架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忍着这般误解一言不发?堂堂督主,汴京城第一才女的心上人,传出去被人甩了,岂不是下面子。

    只见他坐在秦老身侧,窗外灯火照入,印在琉璃盏中,在指尖浮动着小鱼尾般的碎玉流光。

    他闻言垂眸默默地饮了一杯,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她被众人目光注视着,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尴尬道:“我……没有,你们怕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