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纤细的手指划过如玉般的胸膛,暗红色的吻痕仿佛刻在肌肤里,随时提醒着他怪物的存在。
“嘶——好疼。”
周缈咬着牙,那个地方真是一点都不能碰。
屋外传来敲门声,是程筠。
“缈缈,你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周缈应了一声,赶紧在伤口处贴上创口贴,又套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跟程筠一起下楼。
他们今天要去参加山神祭典的彩排,虽然才八点不到,但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村民们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才知道他们在念某种经文。孩子们欢呼着跑过去,往地上撒了一层亮晶晶的彩纸。
龚琪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这福乐村也真奇怪,之前也没见着这么多人啊。”
他话音刚落,一群男女老少便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笔直地望了过来。
这些人的眼神过于炙热,仿佛他们是什么香饽饽,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走过来,吓得龚琪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是冲着周缈来的,她亲切地拉起周缈的手。
“这位客人,彩排的舞台还得往前走呢,我带你过去。”
老太太看起来个子矮小、慈眉善目,但手上的力度可一点不轻,这是一定要周缈跟着她走的意思。
周缈心中疑惑,他们从没见过这位老太太,她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去看祭典的?
但他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只能顺着她去了。
眼看着周缈马上要被拉走,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越往前走,祭典的氛围便愈加浓烈,树上挂满绘有神秘图案的彩灯,随处可见的山神雕塑,似乎在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祈求赐福。
穿过一座桥,几人便听到了悠扬婉转的神乐,桥边不知什么时候搭了华丽的舞台,早已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的都让一让,客人来了!”
嘈杂的人群纷纷向四周散开,给周缈让出一条正对着舞台的道路。
周缈顺着这条路望向前方,贺兰清穿了一身雪白神圣的祭服,一头青丝用金色绸缎固定在脑后。
他手里挥舞着神木,随着神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头上戴着的金莲与日光相映,宛如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神明。
周缈如同被神明引诱的凡人,痴痴地走向那道耀眼的光芒。
音乐渐缓,贺兰清也看见了他,脚下的舞步慢下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贺兰清弯下腰,将头上的金莲取下来,戴在周缈的耳间。柔软的花瓣贴在少年如玉般莹润的肌肤上,映衬得青年的面容更加娇艳。
“缈缈,你喜欢吗?”
金莲还残留着余温,周缈愣了一瞬,他总觉得贺兰清话里有话。
但他还没有那么自恋,会以为贺兰清是在问喜不喜欢对方这个人。
于是周缈很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你刚才跳的舞,特别美。”
贺兰清勾勒精致的眉毛向下撇,似乎不太满意周缈的回答。
但很快,他的眼睛一亮,如同捉住了小猫不小心露出来的尾巴。
“我的嘴唇上有东西?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明明是在提问,语气却很笃定,确信周缈不会否认他的话。
周缈面露羞赧,狼狈地躲开对方炙热的眼神。
贺兰清靠他太近了,他在对方的唇上闻到了之前在古庙里的香气,这才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绝对不是因为对方过于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在看你的唇釉。”
周缈微微睁大眼,一副天真的样子:“你是不是涂了唇釉?闻着很香。”
贺兰清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对方,反而用食指粘了些艳红色的唇蜜,抹在周缈的唇上。
他满意地看着周缈的唇因为自己的揉搓而更加饱满,宛如滟滟的红酒,靡丽到了极点。
因为贺兰清唐突的举动,周缈巴掌大的小脸迅速染上红晕,圆圆的杏眼里漫起一层水雾。
像是只炸毛的猫儿。
“缈缈,这个很适合你,你现在特别漂亮。”
贺兰清站起来,甩了甩衣袖,回到舞台中间去了。徒留周缈一个人愣在原地,心脏跳动得比以往都要强烈。
周缈背对着龚琪,不知道此刻龚琪心里灌满了酸水,表情臭得要命。
这个贺兰清送什么不好,非要送花,还碰不该碰的地方,轻浮!
等他从这鬼地方回去,就先送周缈一辆绝版跑车,少爷最不差的就是钱!
“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响彻云霄,演员们陆续走上舞台,彩排正式开始,人群也安静下来。
“在几万年前,山神汲取天地灵气诞生,为福乐村的村民带来希望。”
随着旁白的提示音响起,一袭青衣的少年少女们围绕着正中央的山神翩跹而舞,为神明的诞生发自内心地喜悦。
“然而,有人新生歹念,妄图利用山神的神力牟利,山神失望地降下责罚。为了让山神息怒,村民们决定选出一名最纯洁、最美丽的少女,将她献给山神。”
听到这里,周缈忍不住皱眉。
他无法明白,为什么作恶的是村民,牺牲的却是无辜的少女?
可似乎没人觉得这有问题,众人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表演,在优美的乐曲声中如痴如醉。
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长发女子在村长的牵引下走上舞台,女子面容姣好,却仍然被画了浓浓的妆容,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
“善良的新娘自愿留在神明的身边,山神终于宽恕了村民。福乐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与祥和。”
周缈紧紧盯着向贺兰清鞠躬的女子,忽然,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女子弯下腰时,长及地的红裙露出了一道缝隙,明明背对着台下的观众,她的脚却仿佛被人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
裙下那双漆黑的布鞋,鞋尖正对着所有人。
“龚琪,你快看舞台上的新娘,她的脚是不是不对劲?”
周缈赶紧摇了摇龚琪的手,示意对方快看。
“是吗?”龚琪不知道在想什么,乍一听周缈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等下啊,我看看……”
“卡兹卡兹——”
周缈的耳朵动了动,他仿佛听到了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砍刀磨骨头。
微风拂过新娘乌黑的长发,再一晃眼,新娘的头骨和身体刹那间分离开来。身体还因为惯性僵在原地不动,而头却宛如皮球般,咕噜噜地滚到周缈的面前。
那颗血淋淋的头双眼外凸,里面的眼白布满血丝,涂满胭脂的嘴角却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咧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脖子上断掉的的血管还在抽搐着,四处喷溅的鲜血和碎肉落在台下人的脸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天空,村民们一时间乱作一团,拼命推搡着远离人头,更有胆小的人哭天喊地、泣不成声。
“糟了!山神大人生气了!”
“山神是不是不喜欢这次的新娘?”
“该死!我就说得换人的,这下全村人都得完蛋!”
端木迟一行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景,也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龚琪吓得脸色惨白,可他还记得先蒙上周缈的眼睛。
“安静!都给我安静!”
村长拿着喇叭大吼,声嘶力竭地努力维持秩序,奈何村民们情绪激动。
有人公然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上很快破皮出血,鲜血和脏污的泥土混在一起。
“山神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贺兰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面无表情地走向龚琪:“麻烦你放开缈缈,我有话对他说。”
他说话礼貌又客气,但龚琪还是被贺兰清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当周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贺兰清笑得温柔和煦的样子。
可怕的人头就躺在贺兰清的脚边,他站在血泊中,一身华服白净如初,宛如地狱中盛开的一朵雪莲。
“缈缈,你脸色好差,先回去休息吧。”
贺兰清注视着周缈,语气怜惜又关切,似乎是真的在关心他。
“我之后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