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礼物特别棘手,实在是因为太珍贵了,但看周奇略的态度,今天她敢不收,明天他会把收音机直接拿到她家里。
“哑巴了。”周奇略仰着下巴问她,脸上呈现出不屑一顾的状态,好像收音机就跟街上的大白菜一样普通。
岑今雨拿着收音机,小心翼翼地回复:“我不会再听别人唱歌了。”
周奇略反问:“意思是要听我唱歌?”
岑今雨嘿嘿一笑:“那也不是不行。”岑今雨想象不出周奇略唱歌的样子,挺直着腰杆,眼睛眺望远方,不符合不符合,周奇略没这么正气。
周奇略则白了一眼:“谁还能唱过它,喏,这个是磁带,会用吗?”周奇略手里还有个袋子,里面装着好几个磁带。
说实话,这一切让人很眼红,岑今雨也是普通的女孩,这个年纪有几个不爱热烈的音乐。岑今雨抿着嘴不说话。
周奇略拿过收音机:“看到了没,这个按一下,就可以打开,然后把磁带放进去,薄的这一头放在里面。”
“我见过,我老是分不清哪一面是要播放的?”
“你回去研究下就知道了。”
岑今雨顺势拒绝:“我很喜欢,可这太贵重了。”
“喜欢就行,想这想那做什么,怎么你还想听别人给你弹吉他唱歌吗?”
一句话堵得岑今雨差点说不出话,只论事实的话,邓有为确实给她演奏了不少歌曲。她现在也发现了,周奇略这人醋劲挺大的。
“我怎么跟我娘交代?”
周奇略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很快答道:“你就说别人不要的,送给你。”
“这招对我娘没用。”
“那是你娘,你肯定有办法的。”
最后岑今雨把收音机抱回家时,给了家人一个理由。
“我朋友家里出了事,暂时寄在我这里。”
岑母一听有些责怪女儿:“多贵重的东西,就这么拿回来。”
“没事,他这个收音机看着新,其实已经用了很久,就算我把它弄坏,也赔不了多少钱。”岑今雨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她可以找个更好的理由。
“娘,”岑今雨抓住岑母的胳膊,“其实这个收音机放在我家里,我朋友还有个意思,他想卖给我。寄在我这里,也是让我用段时间感觉下,喜欢的话就买下来。”
“买什么买,你不要以为自己能挣点钱就上天了,钱是要一分一分掰着花。最多听几天,就给人还回去。”
岑母说完还特别交代岑飞扬:“你离收音机远点,只能看不能摸,听到了没有。”
岑飞扬乖乖点头,转头朝岑今雨眨眨眼,姐弟俩砰砰往楼上跑。
窗前的桌子特别空泛,收音机一摆上,感觉房间都上档次了。
“姐,你快放音乐。你有磁带吗?”
“当然有。”岑今雨拿出磁带。
周奇略给岑今雨买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很多歌邓有为曾给她唱过。
“果然是这个唱得好听。”
岑飞扬接过话:“那当然。”
他玩心重,又去拉天线:“二姐,我们听广播吧,我们学校里每天都会播广播,就一个台我们都听腻了。”
姐弟俩兴致勃勃地摆弄收音机时,窗外传来岑母的声音。
“你们两个给我仔细点,弄坏了要赔。”
“知道了娘。”岑飞扬探出头朝岑母挥手。
岑母虽然看不见楼上的情形,但大体情况自然能猜到,见小儿子探出头,赶紧叫他进去:“你别把收音机压坏了。”
岑飞扬收回身子,朝岑今雨笑道:“娘比我们紧张多了。”
晚点吃饭时,岑母特地交代岑今雨:“你大哥大姐结婚时都没置办收音机,你这样拿回来,叫外人怎么想?”
这话岑今雨可不爱听:“我现在没家庭,没负担,收音机确实很贵,我攒攒也不是买不起。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哪个外人敢这样说。”
“人家要说你不懂当家,花钱大手大脚,到底哪个敢娶你。”
“会这样想的人,我也不会跟他结亲。管天管地,还管到我怎么花钱。我还大手大脚,我去年挣的钱一分不花,全存着。”
“哦,那柜子里的新衣服是哪个人买的?”
“娘!”岑今雨拖长着声音,“我就这段时间买了几件。”
“不知道之前是谁说'天天上班,买什么新衣服’。”
岑今雨扒着饭不说话了。
岑父见状怼了岑母一句:“她愿意买就让买,”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币,“今雨你收着,再拿去买件衣服,年轻姑娘就要穿好看的。”
岑今雨接过钱,朝岑父甜甜一笑:“笑笑爹。”
旁边的岑飞扬可不乐意了:“爹,我也要。”
岑父面对小儿子直接喷火:“你要个屁,你一个学生拿钱做什么,我是没给你饭吃还是没给你衣服穿!”
岑飞扬生气地摆过头,见到岑今雨朝自己眨眨眼,知道等下姐会额外给自己钱,心情舒爽了。
另一边,岑母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岑父和岑今雨。
岑今雨家里有了收音机,附近的年轻人时不时来她家里转一转,其中岑飞扬的同学特别多。
岑母见状可苦恼了,大手一伸拦住人:“站在外面也能听见,不要看。这个是别人寄在这里的,回头要还给人。”
还好大家知道分寸,所以岑今雨白班到家时,常看见岑飞扬从楼上的窗户探出头,楼下站了一批他的同学。
“飞扬,不听歌了,听广播。”
“来了。”岑飞扬兴致高扬极了,见到岑今雨大手一挥,“二姐,你下班了。”
岑今雨点点头,又对岑飞扬同学到道:“你们进来坐。”
“不用,飞扬姐姐。”男孩们多是15、16岁的年纪,每每见到岑今雨就脸红了一大片,几个比较羞涩的,已经往外走了。剩下几个胆大地趴着墙偷偷看岑今雨。
岑飞扬不懂,吃饭时还跟岑母告状:“娘,二姐太凶了,每次她回来,我同学都跑了一大堆。”
岑母给岑飞扬夹了块胡萝卜:“吃吧,补脑。”
岑飞扬夹起来,嘎吱嘎吱吃下去:“娘,胡萝卜不补脑啊,我们老师说胡萝卜富含丰富的维生素A,可以补眼睛。”
“那你多吃点,你眼睛也要补补了。”
两个未婚的孩子围绕在岑父岑母膝下,岑家的每天都是快乐。
周奇略的户口在八月办妥了,来找岑今雨的那天,岑今雨正好上夜班。早上8点,岑今雨下班后就坐上周奇略的自行车。
“周奇略,你今天心情很好?”岑今雨从见到周奇略,就感到对方身上如释重负的轻松。
周奇略点点头,罕见地与她谈起自己的家事:“我昨天把户口独立出来了,回头去学校报道时就迁移到学校。这样以后毕业了,户口也不会回到原户口本。”周奇略说最后一句时,表情是恶狠狠的。
这种表情叫人瑟缩,岑今雨忍不住抓了下周奇略的胳膊:“周奇略,你家人对你特别不好是不是?”
“嗯,以后各过各的日子,黄泉路上永不相遇。”
周奇略没有掩饰内心的狠觉,岑今雨想象不出怎样的父母会如此漠视自己的孩子,让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你那么好,他们看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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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他们好坏,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卡你的户口。”
“因为他们想当婊子。”
这是子女对父母特别严重的诋毁,可周奇略一点都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包括岑今雨。
“我今天很开心,我们去庆祝下怎样?”
“好。”
周奇略的庆祝特别朴素,他带着岑今雨去了饭店,叫了一壶酒。
“你别喝太多了,醉了怎么办?”
“没事,对面就是宾馆,我要是醉了,就去对面睡。”
岑今雨拿出一瓶汽水陪着周奇略慢慢喝,饭桌上很安静,周奇略真喝酒时不爱吃东西,就一口又一口纯闷。
“是不是还有个奶奶对你很好?”
“嗯,本来她不同意我把户口迁出来,觉得我离了周家要吃亏。我把户口移出来后,她把自己手上的大部分财产都转给我了。这么多钱在手上也不安全,我接下来要考虑下怎么弄?房子有好几处了,我奶奶建议我买金。”
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虽然你失去了父母的爱,但你获得了普通人奋斗一生的目标。
岑今雨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嫉妒啊。
周奇略也没注意到岑今雨喝了酒,等到岑今雨笑呵呵地靠在桌子上时,他才想起岑今雨的酒量。这下哪有功夫悲伤感秋了,赶紧结账去了对面的宾馆。
又因为岑今雨面色微红,办理入住的前台还看了两人好一会。
周奇略自认不是正人君子,此刻在西宁的街上却不得不收敛,朝前台道:“有解酒茶吗?她喝错东西了,就一杯酒倒了,再叫个女同志帮个忙。”
前台猜疑的神色一扫而去,马上就来了两个女同志跟着周奇略上去。
进了屋,周奇略坐在外面,两个女同志给岑今雨擦擦脸,又喂了解酒茶。
“这位同志,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在外面。”
“我再开个房间吧。”
一会酒店给周奇略送了新的房门钥匙,在五楼,而岑今雨睡在二楼。
喝了解酒茶,岑今雨约莫一小时后就清醒了,就是脑子还有点重,她还记得晕酒前的事,见到酒店工作人员时没有惊讶,就是特不好意思,眼睛不知往哪里瞧。
“麻烦你们了,喝错酒了。”
“没事没事,小姑娘在外面吃东西要注意,还好送你来的小伙子是个好人。”
“主要是你们好,你们太负责了,看到我一个姑娘醉了,这样前前后后照顾着我,我都过意不去了。”岑今雨赶紧表达感激。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姑娘长得漂亮嘴也甜啊,难怪你对象把你当成宝。”
岑今雨早发现周奇略不在了,这下赶忙问道:“他在哪?”
“他在五楼,小伙子有钱啊,也没醉就开房间休息啊。”
岑今雨心想,他当然有钱了,人家钱多到要买金呢。
从宾馆出来时,周奇略和岑今雨都特别尴尬。岑今雨调侃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老实?”
“这里是西宁,拿不准碰到你的熟人。”
岑今雨低头一笑。
周奇略忽然道:“我25日就要去大学报道了。”
岑今雨一算时间:“那不是后天吗?你后天几点的车,我去送你吧。”
周奇略没推辞,而是碰碰自己的自行车:“上来,趁我上大学前,赶紧多练练。”
“好。”岑今雨已经在打算买自行车,她算了下,她挣的钱每月只给自己留下10元,剩下的都放在岑母那。买自行车当然不能找岑母要,但可以跟母亲商量,每月留下20元,明年就可以买到。至于她手里剩余的积蓄,她另有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