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别吓我。”
嬴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度是彻底降下来。
萧姬璇晃了晃脑袋,再次睁眼看过去时,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她目光看向慕枝,慢慢地,朝她伸出了手。
慕枝赶忙往前一步,握住萧姬璇的手:“娘,我在。”
“枝枝。”
萧姬璇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没去休息?”
闻言,慕枝转头看了嬴墨和芳姑姑一眼,三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姑姑,快拿点水来。”
慕枝先让芳姑姑去拿水,然后才看向萧姬璇回道:“娘,您别担心我,那点血对我来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多喝两碗鸡汤就补回来了。”
芳姑姑拿了水来,萧姬璇轻抿两口,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眼角含泪说道:“娘不信,肯定很疼吧,不过,娘领你的情,枝枝,谢谢你。”
“娘,一家人不说谢谢。”
虽说,这是慕枝心甘情愿的付出,但是有萧姬璇的这句话,那种付出被看到,被感激的情绪瞬间拉满,让她觉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好。”
萧姬璇拍了拍慕枝的手,随后才看向嬴墨:“墨儿,娘没事了,带枝枝回去休息。”
嬴墨还有点不放心,但是看了慕枝一眼,最终点点头:“那我待会再来看您。”
夫妻俩回到乾清宫,这里,有之前修建的单独洗浴间,住着比较方便,嬴墨便带她回了这里。
慕枝一进这间寝宫,就有种满满的熟悉感。
“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嗯。”
昨晚,在慕枝强烈的要求下,嬴墨拧不过她,不得已才让她留在萧姬璇的房间一起守着。
现在见她满脸疲惫,嬴墨心中充满歉疚。
“等一下。”
慕枝刚要进浴室,嬴墨又突然大步走过去:“你手腕有伤,不方便,我帮你洗。”
“啊?”
慕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嬴墨一把抱起来,走进浴室。
“别紧张。”
嬴墨见她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又忍不住笑,声音低低的道:“你都这样了,我没有那么人面兽心。”
“……”
【人面兽心。】
【他可真会形容。】
【不过,还别说,挺贴切。】
嬴墨:“……”
洗完澡,他用毯子把慕枝裹起来,抱到床上。
床上已经提前用暖袋,暖好了被窝。
慕枝一进被窝,感觉浑身暖烘烘的,舒服的不行。
在古代,能有这个生活水平,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
好吧,跟上辈子没有关系。
“手伸出来。”
嬴墨把药箱拿过来,想帮慕枝换药。
慕枝乖乖的把手伸出去,享受被他伺候的感觉。
嬴墨很满意她的配合。
只是,把沙发揭开的一瞬间,他表情顿时怔住。
那么深的伤口,一晚上,就愈合了?!
嬴墨把伤口清洗了一遍,仔仔细细的检查,发现伤口确实已经愈合,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粉红疤痕。
“我说吧,是不是不用担心?”
“怎么会这样呢,就算你上辈子是个修行之人,但是这辈子,你的身体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没有理由啊。”
“我也不知道。”
慕枝思索一瞬道:“或许,等娘的伤彻底好了,再问问娘。”
“嗯。”
嬴墨点头,为她盖好被子:“睡吧。”
等慕枝睡着,嬴墨才离开寝宫,又去了一趟芳草园。
萧姬璇洗了澡,重新换了衣服和被褥,此刻正坐在房间里等着他。
“娘。”
看到萧姬璇下了床,嬴墨快步走进去,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脸色问道:“您好了吗,这么快?”
这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应该是没大问题了。”
萧姬璇看着嬴墨的眼神,充满怜爱与愧疚:“墨儿,娘……对不起你。”
“您在说什么?”
嬴墨没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又说这种话。
看着她的眼睛,一瞬间,嬴墨又恍然明白过来。
“娘,您……”
“没错,娘都想起来了。”
萧姬璇的眼泪,无声流淌:“当年的事,娘不想再提了,我知道,你一直想为娘翻案,还娘一个清白,但那些事,对于娘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她刚刚想起当年的事,那种被心爱之人伤害,不信任的感觉,犹如锥心蚀骨般的痛,让她哀莫大于心死,完全不想触碰那些记忆。
嬴墨沉默了许久。
清白,怎么会不重要?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一句:“如果,是我想要证明,我的母妃,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
萧姬璇心底微微一震。
嬴墨的话,仿佛给她当头一棒。
是啊。
她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她的清白,不是只关乎她自己,作为皇帝,他的母妃如果是个不洁之人,始终是他人生里的一大污点。
萧姬璇心底难受极了。
她好自私。
亏欠了儿子那么多,到头来,她想的却还只是自己的感受。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配!
“娘如果实在不想,儿子也理解,但这不是您的错,您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如果……如果他还活着,也一定会忏悔当初自己的行为。”
嬴墨说完,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萧姬璇忽然建叫住他:“墨儿。”
等嬴墨回过头,她才坚定地道:“你说的对,娘答应你!”
……
两天后。
太后宫里。
一直没等到慕枝过去跟她请安,太后越想越气,加上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当年的萧娘娘没有死,而且已经回到了宫中,那个芳姑姑也一起回来了,现在主仆二人就住在芳草园,听得太后一阵心慌。
她派人出去打听,可芳草园被看得很严,她的人根本进不去,如今,整个后宫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她想找个人跟她说说话都不行。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慕枝得罪的那么惨,谁也没想到,她会摇身一变,成了南岳国的长公主。
太后是又气又后悔,同时,还很担心。
若是萧姬璇真的没死,那么,她的太后之位还能坐的稳吗?
思来想去,太后找不到可以跟自己同谋的人,便想到了骁王。
说起来,骁王好像已经很久没进宫来跟她请安了,天气这么冷,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也没个动静。
太后派人出宫去探听情况,收到的消息,让她大惊。
骁王病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这么严重,怎么会没人来禀报?
太后很生气,为了这事,专门去找了嬴墨,让他再派御医出宫去为赢骁诊治,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亲兄弟,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
就算是治不好,那也得治。
她的亲儿子死了,要是养子也死了,那她今后可就真的一点指望都没了!
结果,她去找了嬴墨的第二天,骁王府突然就被禁封了,表面看不出什么,实际上,整个骁王府都被人团团围住,府里的人一律许进不许出。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彻底慌了,不知道嬴墨到底想干什么,一时间,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是冲着她来,或者,是赢骁做了什么,再连累到她。
骁王府封禁了三天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宫里也是一切如常。
这天,慕枝起床,正在乾清宫里用早膳,凌未央找过来,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又扭扭捏捏的,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慕枝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笑了笑,没有顺着她的话茬,反而故意问起别的。
“未央,你来北晋这么久了,父皇一直很惦记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凌未央脸色倏地一变。
一着急,有些话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师傅,你是不是怕我还想嫁给皇上,你放心,我不想嫁给他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也意识到这么说好像不太好,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可她真的不能走。
不能离开……北晋。
慕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不减:“那你就说说看,留下来的理由,总不能是陪我吧,我可不认为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重要到了那个地步。”
“师傅。”
凌未央脸色红了红,起身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就算你不是我姐姐,对我而言,你也是很重要的,是我师傅呀。”
“师傅,也不能让你一直留在这里啊,还得有个其他关系才行。”
“那……那……”
“好了,我替你说吧,你喜欢上了九殿下,想嫁给他,对不对?”
慕枝实在看不下去了。
“以前喜欢嬴墨的时候不是很大胆的吗,现在喜欢九殿下,怎么反而变得娇羞起来?”
“哎呀师傅。”
凌未央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去捂住慕枝的嘴。
“谁喜欢他了,我才不喜欢呢。”
“不喜欢?”
慕枝无情地拆穿她:“那你脸红什么?”
凌未央瞪了慕枝一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师傅这是在故意笑话她!
“其实。”
她想了想,又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之前,我对姐夫,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小时候的一个执念而已,你不在北晋的这几个月,姐夫查了当年的事,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救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
慕枝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是,嬴墨一开始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他查到是谁了吗?”
“嗯。”
凌未央点点头,脸上泛起的红晕让她变得娇羞可人,人也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
“是赢浔,我也没想到会是他,当年,是二殿下把他带到边疆,那时候他还小,只是想去看看边疆是什么样子,二殿下宠他,就带着他去了。
在山里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我昏迷了很久,也是他一直照顾我,后来,二殿下回京,他只得跟着一起回去,等我醒了之后,看到的人是姐夫,便以为救我和照顾我的人也是姐夫,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后来我便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那个救我性命,和悉心照顾我的人。”
二殿下。
慕枝知道这个人,是嬴墨的二哥。
常年驻守边疆,和嬴墨的感情很好,当年嬴墨从狼人谷爬出来,到边疆去参军,遇到他,很快就被他识破了身份,但他选择了隐瞒,选择了和嬴墨站在一起,也是因为有了他的帮助,嬴墨才得以顺利回京,一举夺得皇位。
对于这位二哥,慕枝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当年若不是有他,嬴墨或许会过的更加艰难,能不能成功回到京都都很难说。
所以,慕枝心里,也是由衷感激他的。
“原来是赢浔。”
慕枝听凌未央说完,感觉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妙不可言,而且,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不知道,她和嬴墨的缘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未央,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用意了,你尽管写信,把你的想法告知父皇,剩下的事,我来帮你操办。”
“真的?”
凌未央神色一喜,再次搂住慕枝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师傅,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过,父皇那里,你能不能也写封信给他,帮我说说好话?”
“好。”
慕枝一口答应。
凌未央兴奋的离开。
她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赢浔。
在门口碰到嬴墨,她心情好,没有像往常那样叫“皇上”,而是喊了一声姐夫。
嬴墨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挑了挑眉。
“她这是怎么了?”
进房间后,他随口问了一句。
慕枝已读乱回:“我准备在那件事结束后,给她和赢浔举办一场婚礼。”
“嗯?”
“就是不知道,赢浔是个什么意思,改天我问问他。”
嬴墨笑了:“不用问,他自然乐意,不过,这件事应该让他自己去办,为什么要让你来受累?”
“我又是嫂子,又是姐姐,应该的嘛。”
慕枝很乐意,也不觉得受累。
“那好吧。”
嬴墨由着她。
只要她高兴,怎么都行。
慕枝让人再拿副碗筷来,给嬴墨盛了碗汤,等他喝完,又吃了几口菜,才问起正事。
“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想活命,现在机会摆在他眼前,又怎么会不答应,只是,为这种人浪费你的血,我心里很不舒服。”
提起这件事,嬴墨的脸色阴沉下来:“而且,他还有个条件。”
“我猜到了。”
慕枝冷笑问道:“不能杀他,对吗?”
“没错。”
“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