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ract 14
她的话咕哝地太含糊,梁圳白没听得太清,只隐约听到几个字音,喉结滚了滚,发出疑问:“什么?”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牢牢环绕着脖颈上的那只手臂上,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
想要抽身却怕她摔倒,于是只能被迫充当一只人形抱枕,任由她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头好疼,”知雾后知后觉地去捂被磕到的脑袋,闷闷控诉,“我要变笨了。”
她喝醉的时候看上去人还很清醒,说出的话却有点颠三倒四的,老大不高兴:“都怪你,变笨了我怎么参加高考?”
“董知雾,”梁圳白稳稳当当地承着两个人的重量,对着醉鬼冷嗤一声,“你已经二十岁了,不用参加高考。”
知雾将热气上涌的脸贴到他的背上蹭了蹭,没头没脑地说:“我要考上誉,我们学校第一名考的就是上誉,老师说过一分打败千万人,所以我必须得和他考一样的分数!”
她沉默了一分钟,紧接着开始小声对梁圳白背自己的高考成绩,几门科目分数在她嘴里报了一遍,怎么也算不清楚总分,急得她快要哭了。
梁圳白的背上传来一股柔软又异样的触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住额上跳动的青筋,告诉她:“别算了,总分一共703。”
说完,他忽然觉得这分数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和自己当年的高考分数是一样的。
只不过高考出分的时候,他还在网吧兼职维修电脑,老板生怕他偷换主机零件,盯得很勤快。
趁着老板暂时走开招呼客人,梁圳白手脚麻利地快速登陆了查分网站,简单瞥了一眼总分,确定够上了分数线后,就立马将显示屏关上。
他是实用主义,向来觉得分数够用就行,从来不记得考了多少分,所以直到现在都背不出来当时单科的分数。
知雾听到分数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就当梁圳白以为她的意识已经逐渐回笼,打算将她从桌子下面抱出来时。
知雾却忽然抬起脑袋,双手推着他的肩膀,用了极大地力气将他往后摁。
梁圳白本来就只是单腿支着,重心不稳,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做,猝不及防地往后栽。
两人一块摔倒在水泥地上。
梁圳白闷闷发出声低哼,被知雾翻身跨坐压在身下,听见她打了个酒嗝,揪着领子醉眼迷蒙地逼问:“你拿到了辩论赛的奖金,是不是就要还我钱了?”
梁圳白眸光动了动,没有反驳,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打算的。
第一名得到的奖金其实不算多,几个人分下来也就小几千块,除开吴兰芳的医药费,他第一个要还的债就是她的。
见梁圳白默认,担心的揣测得到确切的印证,知雾的心脏拔凉,眼眶开始委屈泛红,还没开口,眼泪就瞬间滚了下来。
她咬着下唇,有些艰难地继续问:“那你……那你还完钱,是不是还打算和我撇清关系?”
梁圳白眼底压着抹深沉复杂的情绪,像是块冻结的冰霜,就算靠得再近也仍然叫人看不透彻。
他看向她的目光理智而冷静:“董知雾,我很早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不合——”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话还没说完,就被知雾打断了,她的眼泪无声地决堤,大颗砸落在他微热的手臂,“抛开我的家世。”
“梁圳白,你难道真的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
梁圳白拧着眉宇,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问的有些哑然。
他的胸口克制地起伏,脑中飞速搜刮着一些拒绝的托词。
最后却十分挫败地发现,明明权衡了这么多的利弊,随口就能举例出很多他们并不合适的理由。
这个时候却不能坦荡地说出一声“不喜欢”来。
……
那天庆功宴把知雾送回寝室后,两人好几天都没再见过面,彻底淡出了彼此的视野。
就连辩论赛的颁奖,知雾的最佳辩手证书也是舍友来帮忙领的。
颁完奖例行站在一起集体大合照,快门按下的瞬间,梁圳白下意识地偏头,悄无声息地盯了眼知雾的奖状。
辩论队的群还没有解散,甚至还加了一个官致风进来。
但是梁圳白将奖金分了发出去的时候,属于知雾的那一份却迟迟没有被领取。
这本来就是梁圳白原本计划的正轨,他的工作很忙,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充满压力地过。
并没有因为没有知雾而有任何的改变。
只是某些时候,无意瞥见放在书桌上的药盒,或是下雨天撑开的那把新伞,心里总会浮现出点莫名的空落。
这天梁圳白照例换了衣服到Pinksea上班时,无意间听见几个同事打扫着卫生在闲聊。
“哎哎,上次就是这个地方,据说有个女客人丢了条很贵的链子。”
“多贵的链子?是不是那种好几万的奢饰品大牌货?小舟,听见没有,你赶紧好好找找,说不定就不小心被你捡到了。”
梁圳白目光倏然抬起,无声息地盯着她们。
“差不多吧,还是那种定制款,价格更贵,那女客人回来找了两次都没找到,估计是已经被人捡走了。”
“切,她既然这么有钱,也不缺这点吧,大不了再买一条新的呗。”
“人家说了,那条链子是家里人送的,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上次连老板都陪她找了一回了。”
梁圳白忽然一言不发地将手里拿着的酒杯搁下,回头去藏酒室里找到正在训斥毛手毛脚新员工的庞哥。
“过来一下。”
庞哥的话戛然而止,足足愣了两秒才没好气地叫嚷:“小兔崽子!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
话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很好脾气地跟了过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硬撑着面子给新员工撂了句狠话:“你给我记着啊,下次再把我的酒打碎,我可要你赔钱了。”
庞哥跟着梁圳白来到外间走廊:“怎么了?”
“之前有女客人打电话来问过一条丢掉的项链?”
提到这件事,庞哥难免有些郁卒:“对啊,白天你不在店里,所以你不知道这回事。”
“她都来找了两三回了,你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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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也真是的,身上戴的首饰一样比一样值钱,丢的也一样比一样快,再这样多来几次,我这小破店也别继续开了。”
“不过那姑娘人还挺好的,也没为难我让我赔钱。我也是真心想帮她找到的,她说是自己哥哥送的,弄丢了很可惜。”
梁圳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问:“长什么样知道吗?”
“给你看了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凭空找出来?”庞哥哼哼,手上却没停下动作,把自己的手机相册打开,翻找出一张照片,“这是和她联系的经理发给我的。”
照片并不是那种官方的专柜图,而是从一张日常生活照中截取下来的,没有脸,只截到了胸口部分。
画面中的女孩脖颈优美白皙,穿着一件深蓝的吊带,那根铂金链就静静地躺在锁骨凹陷处,钻石清透闪亮,非常衬合她的气质。
“我知道了,”梁圳白停留的目光有些久,和庞哥嘱咐了一句,“你把这张照片发我一下。”
庞哥奇怪地连连看了他好几眼,脸色彻底变得狐疑了起来:“臭小子,你……该不会是……”
他没给人八卦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我有事请个假,晚上再来。”
说完,梁圳白径直出了Pinsea.
他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用手机搜了个地方,立马打车直奔目的地。
推开珠宝店厚重的玻璃门,立马有专门负责迎宾的柜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买些什么呢?”
“我们这边戒指、项链、手链款式都有哦,您可以自行逛逛。”
“这是为您准备的茶水。”
梁圳白还是头一次踏足这种售卖奢饰品的地方,店内的装潢气派辉煌,各款闪耀珠宝被摆放好着陈列在打了光的玻璃柜中。
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专人跟着服务,甚至还有专门的vip包间。
他佯装淡定,实际抄在兜里手已经有些微微出汗,嗓音微哑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来修东西。”
跟随着他的柜员一愣,随后立马微笑道:“是我们牌子的珠宝吗?当然来可以修复,您今天有没有带首饰过来呢?”
梁圳白从自己衣兜里掏出那条已经断裂的铂金链,他将链子整齐摆放好收纳在一个丝绒盒子里,没有让它损伤分毫。
“这是原物的照片,”他拿出照片给柜员看,“我希望修复能够成一模一样的。”
“稍等一下,这边需要检查一下损伤才能报价。”
柜员将盒子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下断裂处。
“这款项链的链条已经断了,需要重新更换一下,还有一颗碎钻丢失了,需要重新镶嵌一颗。”
“您确定要修吗?我们专柜这边修的话,价格不会太便宜呢,费用大概需要三千左右,您要不考虑一下?”
听到价格,梁圳白垂在裤沿的手缓缓捏成拳,却没有半分的将链子取回来的意思。
“不用考虑了。”
他向来淡漠的丹凤眼中破天荒掠过一丝软柔,语气异常坚定。
“请你务必帮我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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