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医院比起白日要安静一点,不过偶尔还是会感觉到门外会有人匆匆跑过的震动,转而又恢复平静。
墙上的钟有规律地运转,秒针“哒哒哒”地往前跳动着,没有任何感情,从未停歇,只按照着既定的程序告知人们时间的流逝。
门外的人跑过的速度似乎总会比秒针跳动的速度要快得多,大概必须这么做,才有可能挽留一些也许会被时间带走的东西。
尽管更多的时候时间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把该带走的就带走。
黄翅摇在望着墙上的时钟发呆。本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了,她却没有一丝倦意,或许是因为昏迷的大半天已经让她睡够了,又或许是,思绪挤满了整个脑子让她无法平静入睡。
傍晚的时候,张典心特意去找了医生说明了黄翅摇吃了芋头,有海芋中毒的可能性,医生重新评估了她的身体状况,加了药,不出意外地骂了她一句,“你怎么现在才说呢!”
黄翅摇无法反驳,只得乖乖认错。幸运的是,大概是她吃的量不多,所以对身体的伤害不大。
她也有些懊恼,明明自己从小跟着妈妈认识了那么多植物,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有吃了海芋的可能性呢?
还是张典心厉害,真不愧是食物百科全书,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连带着凌灵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虽说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争执,顶多像是汤姆和杰瑞一样,吵吵闹闹,你追我逃的。但经过这件事之后,凌灵开始像是被驯服了的猫,愿意对张典心露出肚皮了。
原本两位室友放心不下,坚决要留在医院陪夜。黄翅摇好说歹说,才劝服了她们回学校。
“那,我们明天下了课之后就过来看你哦!”
“好,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离开的身影,黄翅摇心里也有些欣慰。
真好啊。
尽管她一夜无眠,但好朋友的存在却是在自己纷纷扰扰的思绪中开出了一朵小花。
第二天一早,整晚没睡过的黄翅摇迎来了一个探访者。
却不是自己的室友。
“温总?”
来人是温故知。只见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他拿了一个保温壶进来。
他先是把移动餐桌拉了过来,把保温壶放在上面,调到合适的高度后,一边问黄翅摇,“今天感觉怎么样?”一边把保温壶打开,抽了一张纸,小心地将顶层的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顿时热气萦绕,一股清淡的香气也随之飘了上来。
黄翅摇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温故知。
这是怎么回事?这熟练的程度就像是一个会经常做家务的居家男人,但偏偏这个居家男人还穿着一身正装,仿佛有一种上一秒还在皱着眉头专心看文件和别人谈生意,下一秒就洗手做羹汤的反差感。
“这是我让我家的煮饭阿姨煮的清汤还有粥,我估计你今天可以进一些流食了,所以拿过来看看你能不能吃。”
噢,还好,是阿姨做的。
黄翅摇依然有些受宠若惊。看温故知的样子,他应该还要去公司吧?居然还专门先来医院一趟。
“谢谢你,温总。可是,你还要去工作吧?这么忙还要亲自拿过来,太麻烦你了。”
“我有些放心不下。”温故知摆好了保温壶的食物以后,抬起头望着她,“而且,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啊?”
“你可以叫我名字的。”温故知轻轻一笑。“要是实在不习惯的话,你也可以跟阿谨一样,叫我哥哥。”
啊?认真的吗?
黄翅摇憋了半天,舌头后半部硬着顶了上颚良久都没办法“哥”出来,反而发出了几声像是咯痰一样可怕的声音,最后干脆放弃,坦言道:“叫不出口。”
却不料温故知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傻瓜。”他伸出手来,温柔地拍了拍黄翅摇的后脑勺,“逗你的。叫我故知就好。”
黄翅摇看着眼前笑意依旧的温故知看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就顺从他叫了一声:“故知……”
好鲜活的温故知。
以前她一直觉得,温故知不是像荆棘丛里开得娇艳却傲气的玫瑰,就是像在高处迎风飘扬灿烂而温暖的凤凰花,都很美丽,但是离她很远,是无法触及的存在。
但此刻的他,变成了向日葵一样,活泼而充满生机。
变得能触碰到了。
但黄翅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她与温故知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交叉点还算正常,毕竟以上下阶层的供求关系,相交是常事;但是出现交集,而且交集的范围在逐步变大,那就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秉持着求知求真的精神,黄翅摇也直接问出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温故知脸上的笑意渐渐平淡了下来,但眼神依旧温和。
“如果我说,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像你这样的人呢?”
黄翅摇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不合理。你遇到过的人一定很多,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性子比较直,样子比较好看之外。”
黄翅摇的直白弄得温故知忍不住再一次笑出声来,“翅摇啊,原来你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知道呢。”
黄翅摇被温故知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今天怎么总是在笑啊。
“怎么可能……我又不瞎,脑子也没有问题,对我表过白的人还挺多的,那就证明了我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
“那你为什么总是穿的这样……特别?”
“因为我喜欢呀。”黄翅摇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吓跑一些追求者,但是后来觉得这样子也很帅气,就继续这么搭配了。反正,一没违法,二没伤风败俗,三没影响他人,那就没问题啦!”
“确实。”温故知的神情慢慢地认真了起来。“能够由心而行,的确很帅气。”
他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黄翅摇的头顶,手离开时,指尖若有似无地绕着她的长发而下,不经意间勾起了几根青丝,又任由它缓缓飘回去。
“你只要继续做你自己就好,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我会一直保护你,让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受到惩罚,让所有试图改变你的人远离你。”
温故知的双眸直直地望着黄翅摇,像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却又莫名地让人想要跳进去一探究竟。
黄翅摇不禁屏住呼吸,似乎准备好随时没入深潭之中。
却见温故知勾了勾唇角,眨了下眼睛,深潭转回清泉。
“朋友就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