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和解
    “摇摇?”

    黄翅摇刚提出想要试一下与黄国建和解,林茑萝的表情即时变得复杂起来。

    然而黄翅摇并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只是向着她微微一笑,眨了下眼睛,随后转头再次问民警:“这样可以吗?”

    民警坦然回答:“按照程序,我们现在就应该立即将黄国建带回来问话的,但如果你想要和解的话,我们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实际上,在这种小城镇,将自己的妻女打晕并捆在猪圈里的这种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就是绑架和伤害罪,大事化小了也可以只是家庭纠纷。甚至还可以小事化了。更何况,按照传统观念,毕竟父女一场,能和解的话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式了。

    “好,谢谢。”黄翅摇点了点头,然后顺势而上,“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请求。”

    “你说。”

    “虽然我自己是想和解,但我还是有点害怕父亲会因为我们自己走来报案的事而生气,所以我想拜托你们派一个人和我一起回家,可以吗?”

    “这个当然。”民警没有拒绝,“我们还是需要找你父亲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的。”

    临走前,黄翅摇走向林茑萝,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妈妈,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奇怪?”

    林茑萝叹了一声,一开始看着像是习惯性地松了口气,然而转瞬间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我以为你不打算原谅你阿爸的。”

    “不。”黄翅摇轻轻地抬起双眸,望着林茑萝的双眼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他心甘情愿。”

    “那……你想怎么做?你想让他道歉?”

    黄翅摇不置可否。

    “妈妈,等一下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你别跟我一起回去,现在就去外公外婆家。”她垂眸低声说道,“随便找个理由,就当成是拜年,说我们三个临时有事耽搁了,之后再赶过去之类的,反正先不要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等明天过后,我再通知你下一步的行动。”

    “不行!”林茑萝严肃地拒绝了黄翅摇的安排,“你让我怎么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回家?”

    “没事的,我有我的打算,而且有警察在,我不会再出什么事的。”

    “摇摇,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茑萝眉头紧皱,“你是真的想和你阿爸和解吗?”

    黄翅摇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重点重新转回林茑萝身上,“妈妈,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看清你的内心,想清楚你真正想要什么。不过时间不多了,你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去好好思考,所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要认真完成这个作业哦。”

    “摇摇长大了。”林茑萝原是紧蹙的双眉化成了无奈一笑。“妈妈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决定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但前提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吗?如果有人再敢伤害你……”

    说到这里时,她神色一凛,“不!我不会放过任何想伤害你的人的!”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黄翅摇意有所指,淡淡说道,“放心吧。”

    林茑萝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后,却是一愣,“摇摇好像……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黄翅摇长长地“嗯——”了一声,“一定是因为我身上多了一股猪屎味吗?”她对着林茑萝做出了边皱着鼻子边在鼻边扇手的动作,随后大笑,“好啦,警察叔叔已经等我很久了。”

    她上前拥住林茑萝,将头埋在自己母亲的颈窝里,左右蹭了蹭,像是不愿离开母亲怀抱的幼崽一样,只是蹭了没几下后很快就放开了,转身就和随行的民警一起离开了派出所,“我走啦。”

    要是再多说几句,她担心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向母亲道出自己所有的委屈。

    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背后的林茑萝无声地挥手。

    只希望她们能在不同的地方将各自的任务好好完成。

    在回家的路上时,黄翅摇对着身旁的民警双手合十。

    “警察叔叔,我可不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

    随行的民警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你先说。”

    “等一下在我阿爸面前时,你可以先不要表露你警察的身份吗?就先当作是你是个调解员或者社工。”

    “同学,你想干什么?”

    黄翅摇有点为难地说道:“我怕我阿爸看到我带警察回家会气得不想跟我谈。你放心,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你别第一个开口,让我先跟我阿爸聊就好,拜托了!”

    满足黄翅摇的要求无伤大雅,随行民警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可以。”随后他义正辞严:“事先声明,我必须全程在场,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我会依法履行我的职责。”

    “这个当然。”

    黄翅摇心想,就是需要警察全程在场。要是警察不在场,接下来她要做的一切就会变成无用功了。

    到达家门前时,只见那大门被紧紧闭上,除了那一晚放完鞭炮后留下的满地红纸屑和两边崭新红艳的对联外,这个家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新年气息了。

    黄翅摇身上既没钥匙,也没手机,只能边用力拍着大门边急速地按响门铃。

    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竭尽全力地舞动着双手。

    随行民警见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黄翅摇,“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黄国建此时一定在家里。

    果不其然,里面“咚咚咚”地传来了飞奔下楼的脚步声。

    “吱呀——”大门发出了迫切而急躁的尖叫,才刚破开了个门缝,黄翅摇便窥见了那凶狠却带着点志在必得的兴奋的双眼。

    出现在面前的人先是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没有邻居在附近,才开口说话。

    “哼,这又是哪个野男人?是他把你们放出来的?”黄国建像是猛兽盯着一只不自量力却轻而易举就被自己咬住的猎物一样,眯着眼睛俯视着黄翅摇,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逃出去之后就不敢再回来了呢。”

    黄翅摇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帮我的社工。”

    “我管他是谁!你阿妈呢?为什么不滚回来?”

    “阿爸,你后悔吗?”黄翅摇没有太多的耐心回答问题,她只想知道他可曾有过一丝的反省。

    “后悔?我做错什么了?”黄国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仰头大笑起来,最后狰狞地喊道:“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将你们三个一直绑在家里,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一家之主,什么才是规矩!。”

    黄翅摇只觉得自己的心坠落到谷底。

    她不禁想起自己之前被软禁在房间时一直无法想通的问题。

    为什么她和母亲都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起来一样,永远没办法越过父亲,反抗父亲呢?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是因为规矩,因为伦理。

    因为她们那一直被教育着的,一直在坚守的东西。

    最终反过来囚禁了她们。

    不,这些东西一直在囚禁着她们。

    “阿爸,如果我之后都乖乖听话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再伤害我们?”黄翅摇缓缓地抬起双眸,仰望着黄国建。

    “明天年初二是吧。”她一字一顿道,“我会去相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