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昼,喵喵的猫叫声在月夜里听来有些凄凉,岑今雨捂住耳朵,转过身抱住母亲的脚。大概被自己抱得太紧了,岑今雨的母亲挣脱了下。岑今雨小嘴一撅,以前自己抱着母亲,母亲绝对不会动,这才2年没睡在一起,就没来安慰她了。
窗外的猫叫声越来越响,夏夜闷热,窗户都开着,岑今雨捂着耳朵整个人埋进母亲脚丫子里。
家里地方小,就两张床。从前就是她和姐姐跟母亲一起睡,大哥和小弟跟父亲一起睡。
后面大哥和大姐各自成亲,就搬离了家庭。
“今雨,怎么抱娘这么紧,太热了。”岑今雨的母亲被岑今雨抱得出了一身汗。
“娘,有猫。”岑今雨委委屈屈地抱着母亲不松手,床铺不大,她跟母亲一人睡一头。
岑今雨的母亲闻言爬下床,走到窗边大喊:“快走,走,走!”
很快猫叫声就听不到了,岑今雨母亲走过来拍拍女儿的背:“乖乖不怕了,快睡吧,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岑今雨把脸贴在竹席上,闭着眼睛摇头:“不要,热。”
“睡吧。”
早上五六点,岑今雨又被吵醒,这会不是猫叫,而是这个时段天气最凉蚊子也最多,一片蚊香撑不到早上。
岑今雨拿起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都裹紧,就留着脑袋在外面,只可惜嗡嗡的蚊子声还不绝于耳。
“娘,好多蚊子。”岑今雨娇气地喊道,没得到回应。
“娘,好多蚊子啊。”岑今雨又喊了声。
还是没听到声音,她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娘早就起床了。
岑今雨转了个身,把自己弯成虾的形状,在嗡嗡的蚊子声中,开始想念周奇略。
半月前,她与周奇略在宁城的车站分别。只是想到这里,岑今雨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周奇略,都半月了,周奇略没来找她,也没给她寄过一封信。
他们不是在同一个城市吗?
周奇略大坏蛋,不告诉他家在哪里,什么都不说,只叫她等着。
“大坏蛋。”岑今雨喃喃出声,泪水滑落耳朵,鬓毛开始湿润。
“大骗子。”岑今雨又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在恼怒与思念中又慢慢进入梦乡。
“今雨,起床吃饭了。”窗外传来父亲的叫声,父亲的声音如雷般洪亮,只一声就把岑今雨叫醒了。
“爹,你好吵啊。”岑今雨爬下床,伸出窗外,朝父亲撒娇。
岑今雨穿着一件破旧的睡衣,她父亲见了,眉头一皱:“快把窗帘拉上,像什么样子?”
“惹惹惹,爹是老封建老顽固。”
“岑今雨!”岑今雨父亲压着嗓子,自认声音降低了,可惜隔壁很快传来邻居的取笑声。
“老岑,你家今雨一回来,你的狮子吼就重出江湖了。”
岑今雨父亲闭上嘴,头也不回就进了屋。
楼上,岑今雨把头发梳顺,拿起发箍戴上。回家后不用下地干活了,她就把刘海剪了出来。岑今雨靠近镜子,眨了眨眼睛,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
扣扣扣传来敲门声:“姐,下来吃饭了。”是岑今雨的小弟岑飞扬。
岑今雨摸了摸身上的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才出去开门:“飞扬乖。”边说边伸手摸小弟的头。
可惜两年前乖巧听话最爱当她小尾巴的弟弟,把头一甩,一张俊脸特别桀骜不驯。
“哼。”岑今雨哼了一声,仰起头走下楼梯。
吃饭时,岑飞扬很嫌弃地问岑今雨:“姐,你怎么啥都没变,跟个小孩似的。”
他看别人下乡回来都变得成熟,就他姐姐,半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爱撒娇爱臭美。
“哼,你懂个什么,你姐我现在可是下地小能手,我还是老师呢。过两天,我还要去学校接受表彰。”
“哦,那你去郊外开垦块地出来,回头家里的蔬菜你包了。”
岑今雨转头拉住母亲的胳膊:“娘~”喊得九曲十八弯。
岑今雨母亲拍了下她手背:“女孩子家家的,吃不得苦,以后嫁人了,要被你婆婆骂死。”
岑今雨抽出手,又在大家面前翻翻自己的手掌:“你们看我的手,就干了两年的活就变得这么粗糙。”
岑今雨父亲看了看女儿的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在乡下没办法要去地里干活。”
岑今雨听懂了,朝弟弟得意地大笑。
岑家夫妻长相比一般人好些,但不到惊艳的程度,但岑今雨挑了两人的优点长,相貌身段皆是顶尖,两夫妻嘴上说归说,行动上总难免有几分娇惯。
岑飞扬作为姐姐的曾经小尾巴,自然知道自家父母有多喜欢姐姐,姐姐下乡两年,父母时不时愁眉苦脸,担心姐姐吃不得苦,担心姐姐被坏人骗。若不是他年纪小,这下乡名额肯定就是他了。
说到岑今雨下乡的事,岑今雨母亲心疼地给女儿夹菜,又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工作的事你大哥大姐都在帮你问着。”
“我优秀教师的荣誉证书有用上吗?”回城时,大运村给岑今雨颁发了一个证书。
岑今雨父亲叹了口气:“今年回城的人特别多,竞争很大。不过你不用担心,工作肯定有,就是好跟坏的区别。”
“船到桥头自然直。”岑今雨倒是豁然。
岑母慈蔼地看着女儿:“傻乎乎的,工作好坏差别可大了。”
“我都可以的。”岑今雨笑呵呵道,他们只是普通家庭,她怎么能强求父母给她一个好工作,那不是为难他们吗?
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着早饭,间歇穿插着岑飞扬和岑今雨的吵闹。
吃过饭,岑飞扬好几个同学就过来找他,一个个站在岑家门口,也不进去。
岑飞扬嘴巴一擦,走到同学面前:“看什么看,走了。”
岑今雨感慨道:“飞扬也长大了啊。”
岑母和岑父互相看了一眼,掩下更多情绪。岑今雨回来不久,就有人上来提亲。这方圆十里,岑今雨的好相貌是出了名。昨天大儿子和大女儿还说要不先给岑今雨定下亲事,这也是不错的思路。只是夫妻俩两年没见最心爱的女儿,叫他们马上把女儿嫁出去,哪里舍得。订亲到结婚虽然要一段时间,要是合了八字,选了个时间近的怎么办?
父母的心疼岑今雨完全不知,吃完饭她就出去晃荡。她的几个好朋友,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工作,各有各的忙,下乡一趟,虽然友情还在,但大家的生活节奏确实不一样了。
两年没回来,宁城半点变化都没有,岑今雨渐渐走到了供销社。回家后,她才发现周奇略把那个装满粮票的信封藏到了她的行李里。大概担心不花钱,还特地注明了,没时间给她买礼物,让她自己选。
哪有送礼物送钱的,周奇略这个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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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的两个售货员翘着二郎腿在聊天,见到人进来眼睛都不抬。岑今雨抿了下嘴,想退出来,但看中了一块黄色的布,可以量来做裙子,跟自己的发箍颜色特别配。
“你好,我要买布。”岑今雨边说边把布票拿出来。
两个售货员正聊到兴头上,完全不理会岑今雨。换个一般人要么等着要么离开,偏偏是岑今雨。
“喂,我要买布!”
“买就买,那么大声干什么?”
岑今雨没理会两人的反驳,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我要黄色的布,做一身裙子,给我自己做。”
这是周奇略教过她的,吵归吵,别忘了自己的目的。两个售货员虽然也见过不少愣头青,但一个姑娘家确实少见,楞了一下,很快回神过来。
“我们可不知道你要买多少,到时候多了回来怪我吗?”
“这点眼力都没有,做什么售货员!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们知道什么,只知道不知道是不是?”
这一个个知道不知道,别说两个售货员,在场其他人都懵了。
只是两个售货员一向嚣张惯了,也不是岑今雨这么一下就能打倒。
“我们就是不知道,你能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我就是往报社写封信,或者记者直接来拍个照,或者干脆点,去外面替你们宣传下,一个售货员这不知道那不知道,既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那就把它让给有能力的人。”
两个售货员不知道,岑今雨这几天嘴上虽然说得潇洒,其实挺为自己的工作苦恼,此时此景,正好发泄一番。
都说狠的怕不要命的,两个售货员互相看了看,冷着脸给岑今雨剪下布料。
岑今雨付好对应的布票,拿走布前还留下一句:“早这样不就好了。”气得两人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扔了。
但走出供销社的岑今雨心情爽了,连带着那些私暗的情绪都稍稍得到了松解。
她拿着布找了个相熟的裁缝,说好要求,又一个人开始在宁城走着。
宁城很大,岑今雨家在宁城的西边,也称西宁。与西宁对应的东宁是机关政要之地,要办什么行政事务都在这里,好学校、好医院也都在这附近。
岑今雨坐上公交车去东宁,刚下车就感受到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气息,后来岑今雨知道这种气息叫贵,当然有人还会在前面加一个字:尊。
东宁的供销社比西宁的要气派多了,售货员的面目一点也不狰狞,都可以说得上可亲了。
岑今雨没好意思什么都不买就出来,买了一块香皂,粉色包装的,还搭了个香皂盒。看着就比平常买的精贵,也是,多出了一张香皂票呢。
岑今雨有些心疼,但拿着装着香皂的袋子时,脚步忽然不虚了。她可以安心地走在东宁的路上,看河岸树枝飞扬,听一声声正气的号声。
一直到肚子饿了,岑今雨才发现要回家了,从东宁到西宁要坐快一小时的公交车,到家后肯定要被父母骂了。岑今雨开始跑起来,保佑她一到站,车就开了。
可惜运气没那么好,车刚来,她要等个20分钟才能走。岑今雨心急如焚地坐在车上。
终于车开了,岑今雨心的才稍稍放松,她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告诉自己,下次来东宁可要看好时间。
车子驶离的瞬间,一张熟悉的脸掠过眼帘,岑今雨猛地站起来探出窗外。
“周奇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