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沅芷进宫，尚泉原是在太极宫门口负手而立，远远瞧见温沅芷的身影，心道这祖宗怎么也来了，面子上已经迎了上去，“郡君怎么有空来了？”
温沅芷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宫门，不与他客套，直接问道：“里面都有谁？”
尚泉叹着气，“蔡大人，齐大人，还有谢小大人。”
蔡大人是刑部尚书，江澧兰的顶头上司，齐大人是京兆府尹齐藤，“谢小大人是谁？”
“郡君忘了？谢小大人是即将上任的户部度支司主事，这官职还是郡君您打招呼，君上见他不错，批了批文的。”
温沅芷想起来，进京没多久李南初找她办了一件事，这谢小郎君，名叫谢志远，是凉州程夫人的娘家幼弟，李南初和程夫人一见如故，想提拔谢氏子弟，温沅芷觉得可行，便在李思面前提了一嘴。
京都官员任命，各族世家子弟都想插手，寒门子弟想要走出门路，难上加难，温氏出仕弟子少，但每年在入仕名额中勘察品行不错的后生，加以举荐。
“他怎么也来了？”
“回春楼被烧起来时，谢大人正在楼里吃酒，是蔡大人拉着他一同来告御状。”
尚泉小步走进太极宫，禀报道：“启禀君上，清阳郡君求见。”
李思眼睛一亮，“请郡君进来。”
温沅芷走进大殿，目光低垂地行礼，李思询问道：“不知郡君前来，是为何事？”
温沅芷作揖，道：“启禀君上，微臣听说回春楼失火，不仅伤了人，还惊动了京兆府和刑部两位大人，特意前来听听，所为何事。”
齐藤一脑门的汗，别的官员遇事哪个不是想逃，就你这位主，没事竟还上赶着往前凑？就连徐御史办事，也是先打听清楚情况才敢掺和，没谁敢一上来就介入是非。
刑部尚书蔡庄对御史台印象不好，先前御史台屡次与他作对，说他们刑法过言，不通人性，因此，蔡庄一见即将上任侍御史一职的温沅芷，也没有好脸色。
李思的目光在两位大人身上略过，笑容清隽，“那正好，郡君担任御史职位，也一起听听，蔡大人，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大周早朝三日一休，今日正好轮休，早上原本可以多睡一会，不想，天才亮，尚泉就来通传，眼下，他也才坐下，并未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蔡庄上前拱手，道：“启禀君上，微臣昨日一早收到人举报，说京都第一妓馆回春楼里藏有女尸，此人还说，朝中有人与回春楼勾结，替回春楼遮掩命案，微臣本不信，但那人的信尾说，回春楼昨夜准备搬运尸体，微臣这才前去查个究竟。”
“结果竟不料，在回春楼遇到齐大人抓捕姑娘，微臣与齐大人说明来意，齐大人仍旧三番两次阻拦微臣进入楼中查探，微臣实在是想不明白，齐大人抓人便是，为何要阻拦微臣？”
“启禀君上，”齐藤上前拱手，抱屈道，“微臣乃京兆尹，掌管京都治安，这些年回春楼里的确上报过几桩姑娘失踪的案件，不过那都是姑娘被父母卖进楼里，心有不甘逃走的，并不曾听说什么女尸。”
“微臣也并非阻拦蔡大人查案，只因微臣也收到举报，说回春楼的芙蓉姑娘杀了人，微臣正带人抓捕嫌犯，不巧与蔡大人撞上。只是，下官想问一句蔡大人，这抓捕嫌犯，和搬运尸体，又或者是搜寻死尸，二者对比，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人，活人可逃，这死人还可逃吗？蔡大人为何一定要与下官争这个时间呢？”
“蔡大人明明可以守住回春楼的前后两大出口，便可以查知昨夜楼中是否有人偷运尸体，等下官搜寻结束，再进入楼中查找尸体，如此两桩案件都得以查明，但蔡大人偏偏要下官相让，下官不知，究竟是谁在阻拦办案？”
李思的眼神看向蔡庄，蔡庄面容肃穆，丝毫不觉理亏，反而义正言辞，侧头故显纳闷，道：“这也正是本官疑惑的地方。往年有人在回春楼闹事，你齐大人第一个替楼里说话，今日居然在楼里抓人，本官很难不信，抓人其实是齐大人的幌子。”
“蔡大人何意？”齐藤脸色突变，挪动脚步，恨不得上前揪住蔡庄的领子，“蔡大人的意思是这信中说与回春楼勾结的朝廷官员乃是下官？”
蔡庄头后仰，他的个头高，一身板正，和中年发福的齐藤站在一处，不用多少气势，就已经压对方一头，更何况他本就在刑部出名的严苛，威严更甚，不知齐藤有何大的胆量，竟然敢与之对峙。
只见他眼眸下垂，居高临下地觑着齐藤，淡淡道：“本官没说，齐大人倒是自己招了。”
齐藤立刻转身，向李思拱手，“君上，蔡大人当庭污蔑朝廷命官，至微臣颜面于何地？微臣便是舍了这身官帽，也要向君上讨个公道。”
李思干咳一声，道：“齐大人稍安，蔡大人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既然蔡大人有疑惑，你解惑便是，朕也想听听究竟怎么回事，这回春楼往日出过很多案子吗？”
齐藤面容顿时变成猪肝色，嚣张的气焰顿时卸去大半。
“这......回春楼的案子，并......并不是很多。”
李思看向蔡庄，“蔡卿，你来说说。”
蔡庄拱手道：“回君上，的确不多，每年至少一件案子，大前年有人举报回春楼强抢民女；前年有一位姑娘衣衫不整从楼上跳下，不治身亡；去年有位小倌当众拔剑自戕，自戕前，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惊了不少人，还有今年，微臣知道的就是如今这桩藏尸案和杀人案。”
有些话，蔡庄说得很隐晦，李思若有所思，目光扫向温沅芷，只见温沅芷的目光停在蔡庄身上，仅有片刻，便移开。
阿芷师姐在怀疑蔡尚书？
蔡尚书执法办案，向来严谨，是朝中他难得信任的人之一，倒是这个齐藤，是姑母的人，此人心胸狭隘，与同僚不合，办事却未犯过大错。
二者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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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分明，还是公私不分，一目了然，然而，断案最忌先入为主。
李思心中一肃，复又看向齐藤，道：“齐卿有何话可说？”
齐藤额间冒出细汗，他低着头，道：“蔡大人所言确有其事，不过京兆府内的文库档案有案件的详细记载，微臣问心无愧。”
李思想了想点头，道：“既是如此，劳烦齐大人辛苦点，将案宗全部整理一下，呈给朕瞧瞧，温御史也看看。”
齐藤面色一白，“是，微臣遵旨。”
温沅芷被点名，上前应下，转而问蔡庄，“只是微臣不知要来案宗作何，想请教尚书大人一句，请问尚书大人，是对齐大人办案存疑？”
齐藤浑身一震，仿佛得了靠山，腰杆挺直起来。
温郡君到底是和长乐长公主有亲，又怎会帮着外人？
蔡庄淡道：“本官并非针对齐大人。”
温沅芷点头，“那便是对回春楼存疑。”
蔡庄眉头轻微一动。
温沅芷紧接着问道：“蔡大人对回春楼存疑，先前是否查过这个回春楼？”说完，她拱手向蔡庄施行一礼，心平气和道：“微臣也并非针对蔡尚书，微臣只是和蔡尚书一样，对事不对人，案件存疑，才有此一问。”
又道：“刑部有审查案件的职责，尚书大人对案件存疑，也可以从京兆府调动案件，复案再审，何以今日才提出？”
齐藤脑中灵光一闪，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蔡庄并非今日才质疑回春楼，相反，方才所说的桩桩件件，他曾经都在京兆府提过，但他不敢，因为长公主手里捏着蔡庄的把柄，蔡庄为自保，从不敢多管回春楼的闲事。
但今日他为何就敢了？
因为昨夜两方争执时，回春楼起了一场大火，大火来源之处正是杨芙蓉的寝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
还有长平长公主殿下，来面圣的时候，他命人去公主府报信，为何长公主到现在还未到？
蔡庄蹙眉，“本官查过卷宗，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对回春楼存疑，也是因为在回春楼发生的巧合太多，本官不信巧合，所以才要仔细严查。”
理由很正道，温沅芷没有理由再怀疑，拱手道歉：“下官失礼。”
蔡庄抬手以示无妨，又向李思拱手，道：“臣本要查藏尸案，但奈何和齐大人争执期间，回春楼失火，以至于整座楼全部塌陷，眼下证据全无，请君上降旨，允许臣独查回春楼。”
齐藤慌忙跪下，道：“启禀君上，失火源头正是杀人案嫌犯芙蓉姑娘的寝屋，下官也要前往回春楼查探线索，若单单让蔡大人进去查案，这杀人案，臣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李思左右看了看，目光在蔡庄和齐藤二者的身上来回了一趟，忽听地下一道微弱的呻吟，这才注意下面跪在几位重臣之后的一位年轻官员。
谢志远低声道：“微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