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烈阳高照。
温沅芷叮嘱小内侍几句，让李南初尽早回府，自己天黑之前会去公主府看她，小内侍一一应下，一转身消失在宫墙角门里。
温沅芷回到宽长的宫道，只见蔡庄和齐藤早已不知不觉地走远，谢志远双手合在腹部，恭敬地立在墙角的阴影下等候。
见到她谈完事，谢志远行礼，笑容明媚，“郡君，事不宜迟，咱们得抓紧时间跟上两位大人。”
温沅芷笑：“好。”
虽说是追，但二人的速度都不快，温沅芷在前，谢志远等她走过来，稍稍落后一步，二人共同沿着墙角的阴影往前走。
“在户部可还习惯？”因是自己举荐，温沅芷多嘴问一句。
谢志远眉宇间一派轻松，回答得很利索，“习惯，各位大人都很好。”
温沅芷颔首，又询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话题便转移到正事上，“昨日见过长乐长公主了吗？”
谢志远微讶，敛眉道：“昨日葛老太君设宴，长乐长公主去赴宴，下官并不在宾客之中，并未见过长公主。”
根据朝堂上所说，他们昨夜就在回春楼，事发后，一直等到了天亮在一起面圣，既然昨日一直未见过，温沅芷又问第二个问题：“长公主命人和你说了什么？”
谢志远明白温沅芷误会了，言道：“长公主并未派人给下官传信。”
温沅芷蹙眉，立刻问道：“那你如何去的回春楼？平日里经常去？”
“不不，下官昨日也是第一次去回春楼。”谢家规矩严，尤其是他，母亲和长姐对他期盼甚高，若是知道他逛妓馆，必定打断他的腿。
谢志远目光扫了一眼前面二人的背影，小声道：“下官正要与郡君说一下此事。”
“下官去往回春楼，乃是有人给下官传信，郡君请看。”谢志远将字条双手奉到前面。
他初入京都官场，与同僚关系融洽，也结交了诸多好友，了解了许多事，深谙这其中水深缘浅，就昨夜这事，他虽涉事其中，却明白自己才只摸到了边缘。
他不能太过擅作主张，必须投靠清阳郡君。
温沅芷接过字条，打开看了一眼，内容简单，字迹清丽秀气，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蹙眉，轻声问道：“昨夜在楼里，你看到了什么？”
谢志远道：“齐大人命人拎了一桶酒去了后院，蔡大人则去了二楼。”
这是什么回答？温沅芷看向谢志远，谢志远小声道：“下官亲眼看到的就这些，等会郡君去了回春楼就知道了。”
温沅芷在心底仔细想了想，温临上次回来说过，他将秦妈妈等人的尸体扔进了后院枯井，那口枯井里早就藏了不下一具尸体。
二楼？二楼有雅间，姑娘接客的地方，若是着火，姑娘们应该往楼下冲，蔡庄却往楼上反向跑？
让谢志远前去的人不是李南初，那么想让他借此机会争功升职的可能性就小了几分，此人大概是让他做个目击证人，此人不是李南初，那就是那个真正纵火之人。
还有一种可能，是既让谢志远争功升职，也是让他做个目击证人，顺道，引她入宫，插手刑部和京兆府两方的案子。
她在心底隐隐的有了猜测。
面上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她又不由得多看谢志远一眼，不愧出自百年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前少年所受的教养与其他白生不同，说话知分寸，不多言，不怯言。
谢志远迎着温沅芷的目光，面容镇定，垂目，虚心问道：“下官先前不知字条中含义，贸然掺和进刑部和京兆府，不知是否闯下大祸？”
温沅芷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声音微沉，“指不定是谁闯祸，怎么，怕了？”
谢志远轻笑，“怕倒不至于，只是担心被人利用，害了郡君或者公主。”
温沅芷：“放心，只要你行得正，害不了本君。”
少女的口气不小，谢志远一顿，神情姿态立时放松下来。
说话间，已经出了宫门，几人分别坐上马车，一同前往回春楼。
温沅芷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墙尽头时，从侧边角门走出一道身影。
来人长身玉立，仙姿玉貌，如芝兰玉树，凌霜脱俗，只是，他看着离去二人的背影，眼神晦涩，仿佛给谪仙般的人物增添了一抹人间烟火，叫天资仙人坠落凡间。
江澧兰垂眸，收紧心底的悸动，转身，往深宫中走去。
李思方见过几位大臣，正在用早膳，听闻刑部郎中求见，立刻命尚泉在食案对面增添一双碗筷。
江澧兰进来，正准备行礼，李思挥手道：“快来和朕一起用膳，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江澧兰还是规矩地行完礼，道：“臣已经用过早膳了。”
“那就再吃点，”李思不容拒绝道，江澧兰只得坐下来。李思在麒麟书院用膳节俭，回到宫中也依旧保持着这份习惯，桌上只有七八盏小蝶，包子点心，各个又大又实，还有一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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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竹笋，两碗绿豆清粥。
江澧兰说的是实话，他的确用过早膳了，但吃的不多，昨日一夜未归，早晨在路边的包子铺吃完一个包子就进宫了，在宫门外看到熟悉的马车，他在宫里兜了几圈，见人都离开，才正式入内。
心绪难平，胃口全无。
相反，李思的胃口不要太好，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政事繁忙，每日胃口大开。
江澧兰就着竹笋喝下一碗清粥，见李思饮食速度慢了下来，才开口道：“骷颅尸案，臣已经查明，死者是东城郊外的一家猎户之女，此女乃家中独女......”
他将重要的信息全部讲述一遍，“......尸体并非十七年前的尸体，是有人故意找了一具与云歌相似的尸体扔在公主府后院，引人注目。”
李思手里正拿着最后半个包子，包子皮薄馅多，鼓鼓囊囊的，令人馋得流口水，听完“尸体”一案后，他默默地放下包子。
缓了缓，道：“所以，是有人在引导我们查十六年前的事？”
“对，”江澧兰不确定是不是何青扔的尸体，但终归大家的目标一致，也就没有道出何青。
他拿出藏宝图，尚泉恭敬地上前接过，低头送到李思面前。李思只看了一眼，将藏宝图折叠好，放在食案边角，尚泉立刻端起一旁架子上的漱口水和盆子，近前伺候。
江澧兰：“这是杨芙蓉重伤之前交给郡君的，朝云公主......大约曾经想要复国，留了一批宝藏，被长平长公主知晓，长平长公主一直在利用回春楼的探子查宝藏的消息，眼下确定就在颍川。”
李思擦嘴的手一顿，动作平静地将手中帕子放到水里，挥了挥手，尚泉垂眸敛目，将漱口的盆子拿开。
许久，他摇头，道：“宝藏估计早就挪用走了，就让长平长公主去查吧。”
江澧兰于是不再说宝藏的事，沉默无言，李思却道：“出去走走？”
江澧兰当然跟随，二人一同离开宫殿，前面是御花园，盛夏时节，院子里花团锦簇，馨香怡人，芙蕖盛开，占满了整个儿莲花塘。
李思忽然问道：“你和郡君最近可好？”
江澧兰不语。
李思引路走进莲花塘旁的凉亭，轻笑道：“这是闹了别扭？”
江澧兰：“君上要帮忙吗？”
李思诧异，“真的闹别扭了？要我帮忙？行啊，你说，我一定帮你。”
江澧兰：“找个理由，将温沅芷调回清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