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中。
书案上一如既往地堆着如山高的奏折,但一向励精图治,呕心沥血的李思,并未埋头批阅。
通常早朝之前,他会将今日要与大臣们商议的奏折再过一遍眼,半个时辰前,听闻清阳郡君回了京都,已经到了皇城脚下,李思就再也没心思处理这些公务,静等清阳郡君的到来。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还未见到人。
李思吩咐尚泉:“你去看看。”
尚泉垂手立在身旁,小心提醒,“若是郡君被拦在外面,岂不更好?”
李思摆手,“去让郡君进宫。”
尚泉瞧着,应了一声,躬身离去,结果才出了宫门,就见到温沅芷拾级而上,步上了丹墀台。
他迎了上去:“郡君来的真是及时,君上正等着呢。”
温沅芷略微颔首,随他一同进入太极宫,行礼道:“微臣参见君上。”
李思:“郡君请起,郡君着急入宫,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温沅芷躬身,“是,微臣已经知道了。”
李思言语微涩,“江侍郎,可还好?”
温沅芷垂眸看地,抿了一下唇,道:“现在尚可,只是不知道进了刑部大狱,是否还能安好。”
李思面上有愧,“是朕的错。”
温沅芷睫毛微动,说道:“君上无错,错的是逼君上的人,他们以权谋私,应当愧对先帝的嘱托。”
提及父皇,李思眼里只有一个恍惚高大的影子,但父亲这个词,在他的心里,一直是矛盾的。
李思将心底的矛盾撇开,看着温沅芷,显然她也已经知道群臣觐见的事,便不再多说,问道:“你有办法救他了吗?”
在他眼里,君上受百官监视,许多事不可为,但清阳郡君不一样,她洒脱任性,又有权势地位,想救江澧兰,就像当初贬谪江澧兰一样轻松。
然而,他失望了。
温沅芷垂着眼眸,连声线都没有变化,说道:“微臣不救。”
李思错愕。
不救,而非“救不了”。
“为什么?”片刻之后,李思找回声音,问道。
温沅芷道:“君上应该知道四年前我为何要将他扔去扬州,现在的理由和当年一样,甚至更甚,这次,他是前朝余孽,救他会祸及温氏一族,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阿芷姐姐!”李思的脸涨红,愤怒地拳头朝空中挥去。
他怒视着温沅芷,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他是谁,你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温沅芷抬眸,面色平淡,吐出的每个字都显得冰冷,“知道又怎样?那些逼迫君上的人不会认。”
李思大怒:“那你就要放弃他吗?”
这是李思第一次对温沅芷发火,却是前所未有的生气和失望。
他咬牙:“温氏的家族地位,固然重要,但你一点都不争取,是不是也太令人寒心?”
“争取又如何?不争取又如何?因果摆在那里,无论努力与否,都绕不过这个结果。”
“你说!什么因果?”
“太子谋反,这是因,不想让他的身世公之于众,同时保护君上,这是果。”
君上怔愣,所以这是她放弃兄长的理由?可是......
温沅芷凝视着李思,问道:“君上呢?君上可以告诉朝臣,认下他的身世吗?”
李思蹙眉:“什么意思?”
温沅芷直言:“告诉朝臣,他是旧太子之子,遗失在外的皇长孙殿下,君上敢吗?”
李思恍然大悟,回答却毫不迟疑,“有何不敢?”
“高祖亲自授予的皇长孙殿下,一旦回宫,定然威胁到君上的皇位,君上也要让他回来吗?”
李思脸上青红交加,瞪着她,“朕早就要让兄长回宫,是兄长不肯。”
温沅芷认真地看着李思。
面前的君上,年轻,果敢,眉宇间已经有了承天下大任的坚毅和勇气,三年前的那个只知饱读诗书的书生已经无法企及,亦不是受困于“父亲”这个泥沼中的江澧兰可比。
上古尧舜禅让,有“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的圣贤明君,大周亦可以有载德仁心的英明圣主,兄友弟恭,不向权势屈服。
温沅芷倏地笑了。
她深深鞠躬,道:“君上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说道:“微臣要回一趟清阳,烦请君上护他在狱中周全。”
李思见状,一时反应不及,声音有些冷硬,“此时回清阳,你要去做什么?”
温沅芷说道:“家父将江澧兰送去滇南时,收了太子妃一件信物,我要去取回来,公布他的身世。”
李思大喜,“你......你没有放弃他。”
温沅芷面上含笑,“放弃他的是温氏女,而我,即将是君上的御史中丞,温沅芷。”说完,她复又跪下,扬声道:“微臣此趟前往颍川,查案有功,请君上为臣升官加职。”
如果前半句话,还不足以让李思明白话中之意,后半句,李思已经明白过来。
温氏女,权比王侯,君上的御史中丞,却是连三品都不算的小官,什么时候温氏女还要在乎一个御史中丞的位置?
是温氏女不再是温氏女,仅仅是温沅芷的时候。
李思惊退一步,愣愣地看着她。
温沅芷平静回视。
半响,李思挤出一个字,“好。”
他定了定神,道:“等你回来,我就将御史中丞的位置交给你。”
温沅芷起身告辞,李思犹自愣在原地,看着郡君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眶发酸。
太极宫发生的事,无人知晓,温沅芷离开皇宫之后,回了一趟温府,将自己的体己私物收好,留下几个护卫看守府邸,剩下的人,包括温临、碧玉碧霞,全部随她一同出城,前往清阳。
清阳位于京都的东北方向,快马加鞭不出三日,便抵达城门。
清晨,朝阳破山而出,城门尚未开启,城门口的守将站在瞭望台,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枣红大马,面若芙蕖,眉目张扬,向着城门而来。
高兴大喊:“快开城门,少主回来了。”
清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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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唯有温氏女一人。
温沅芷朝着城墙上的守将微微一笑,挥动手中金鞭,枣红骏马似是感受到主人的亢奋,踏蹄飞奔,穿过微微开启的城门。
身后的马蹄陆续穿过,温临进入城墙时,朝上扔了一件东西,守将接在手中,朝下大喊:“明个儿,城东喝一杯。”
城中喧哗,城中百姓都认出温氏女,纷纷让道,待到人马穿过,街道上开始议论纷纷。
“温家少主回来了,好久不见,少主好像长得更俊了。”
“但还没在清阳养得好,没见少主都长黑了,人也瘦了,看来还是我们清阳的水土养人。”
“这在京都办差当真是受累,不如在自家掌事轻松,等回头少主成亲,把夫婿招进城,就舒服了。”
“是啊是啊,咦,少主怎么一个人回城,没看到那位小郎君啊,听说二人在京都都住到一起去了。”
“别瞎说,少主的名声要紧,这话可不能乱传。”
“啊对对,呸呸呸,瞎说大胡话。”
温氏老宅得了少主回来的消息,早就等在门前,温沅芷回府,受到一应族人的恭迎接待,再一一回应,待到晌午过后,才将族人散去。
一番洗漱干净,又填了一下午膳用得不够尽兴的五脏,温沅芷整肃衣冠,前往麒麟书院。
麒麟书院位于麒麟山,上山不得坐车,只能徒步。
温沅芷一身窄袖干净利落的劲装,走起路来轻盈利索,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有书生下山,见到她很是惊喜,作揖行礼:“温师姐好,温师姐回来了。”
温沅芷一一还礼。
待到了山顶,已经到了入暮十分,四下安静,清冷的山风拂过她身上的春衣,惊起一阵凉意。
她驻足歇息,心中暗自满意,这次一口气爬到了山顶也未有出汗,而且衣裳还是整齐的,可见离家历练一年,身体也有了长进。
身后的三位也很愉悦,碧玉道:“这山也不难爬的嘛,改明儿,温临,我们再比试一场,看谁先上山。”
温临抱臂浅笑,“可以。”
碧霞打趣,“那你可不能耍赖,再让少主替你做主。”
温沅芷也笑:“这次我公平公正,谁也不偏。”
三人见温沅芷微微展颜,心里都略松一口气。
此时,山门里出来一个书童,见到四人,快步迎上来,笑脸行礼:“少主,院正说,你若是还不到,就要开始用膳了。”
温沅芷微微颔首,温声道:“祖父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书童回答道:“家主和院正的身体都好,只是挂念少主,盼着少主早些回来团聚。”
温沅芷浅笑,几人一同进了书院,一进书院,书香的宁静致雅扑面而至,穿过前堂,到了正堂,偶遇几名书生在山石边谈诗作画,不远处还有优雅的琴声如珠玉落盘般,悠悠传来。
正堂内,温蓝河正手执书卷,看神情,并不像正经地读书,倒像是打发时间。他的妻子秋玥夕正在临窗的位置,给面前的一株芍药修剪花枝。
温沅芷立在门外,恭敬道:“祖父祖母,阿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