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值否?
    雪夜中,玉家别苑的大门隐约可见,四周已是寂静无声,只有风雪轻轻飘摇,然而当正啸的目光在落到门口的车架时,他忽然愣住了。

    茉云随着正啸的目光望去,那是一辆看似质朴低调的马车,没有多余的装饰,颜色也内敛沉稳。

    可若借着月光定睛细看,车身木料隐约泛着的一层温润的光泽,那是用极为稀有的沉香木所造,坚固耐用还散发出淡淡木香,这是何人的马车,低调中蕴含着无尽的尊贵和威仪。

    正啸则瞬间心中一紧,目光里透出了几分警觉,他明白此时此刻,这辆马车的主人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握住茉云的手臂转身,语气中带着丝丝急促:“我送你回俞家!”

    不等茉云反应,正啸已拉着她迅速转身,疾步离开了玉家别苑。风雪依旧,脚下的雪地也踏出了正啸急促的足迹。

    可茉云并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正啸脸上虽冷静如常,可眼神中隐藏不住担忧,既然他未打算言明,自己此刻亦没有心情问。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俞家门口,正啸深深看了茉云一眼,眼中又流露出那份复杂的情绪,语气低沉地说:”这几日,你不要来玉家别苑,不要出现在我身边。”

    茉云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他缘何如此急切地疏远,可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正啸的眼神中充满着担忧与不舍。

    “莫再多想,早些歇息。”

    “嗯!”

    说罢正啸转身飞身而去,脚步果断而急切,只剩雪花在他的背影后飞舞,他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茉云心中不免费解,他为何如此急切找自己,却又让她远离他。想起他离去时的眼神,隐约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什么正在逼近。

    可是此时自己亦是心力憔悴,她转身敲门,沉重的木门被俞家下人打开,他们吃惊的说道:“表小姐?”

    茉云抬目望去,看见里面依旧灯火通明,透过窗纸隐约能瞧见屋内焦急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可想而知,今日府衙中发生的事,定然也是让整个俞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不安。

    她刚踏入院中,便听到屋内传来舅妈的抽泣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自责:“不怪你们,都怪娘,是娘没有照顾好诗儿……”

    “娘!”

    俞家的下人冲进去禀报,说表小姐来了,他们全家立刻起身迎了出来,舅妈虽然表情慌张却也带着几分喜悦,似乎茉云的到来让他们心里都很开心。

    穆棱亦走了出来,看见茉云回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走进厅堂,茉云看了一眼双眼红肿的舅妈,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茉云的舅舅俞老爷第一个冲到茉云身前,脸上满是欣慰,本来沉重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几分:“茉云,你回来了!好,回来就好!”

    “你吃饭了吗,管家,快给表小姐备一桌饭菜!”舅妈也迅速擦干了泪水,原本悲伤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可是看着茉云冻得通红的小脸马上又说到,“外面这么冷,冻成这样,快,烧水,等会儿先泡个热水澡。”

    茉云顿时心中倒是生出一丝异样,那个势力而尖酸刻薄的舅妈变了一副模样,倒让自己不习惯了起来。

    表哥俞遥看向茉云面容里带着一股稳重的喜悦,而表妹俞诗最为激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上来紧紧握住茉云的手,眼中既有泪水也有欣喜:“表姐!”

    茉云顷刻间只能回复一丝尬笑,穆棱却伏低头轻轻笑了,茉云这人从不怕别人狠辣恶毒,却着实怕人太过热情,何况舅妈他们这变脸之快,茉云短时更适应不了。

    “嗯,其实不用,可否让我先休息会儿!”

    众人皆知茉云的师兄今日当场殒命,定是让她痛彻心扉,亦没有强求什么,舅妈马上命人给茉云收拾了一间暖暖的客房。

    茉云回到了客房,她不能否认亲人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是化成了一股暖流。她伸手解衣才发现披风没有还给正啸,她深吸一口气钻进被子,抬手将正啸的披风盖在了被上,瞬间她就进入了梦想,梦里梦见了师兄,他表情还是那么温和,嘴角泛着笑意。

    梦中,忘忧牵着包芸莲的手,好像站在不远处往前走去,可茉云却只能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无法靠近。

    “师兄,为何?”她低声喃喃,心中充满了挣扎,“值得吗?”

    他们为何甘愿为了这片刻的相守而放弃生命?如果一开始师兄就知道这结果,他还会回来吗?会如此决然地踏上这条不归路吗?

    他两转身眼神温柔地汇聚在茉云身上,没有责备更也没有沉重,只有一种久违的平静与释然。忘忧面容中还带着一抹宽慰,仿佛是在告诉茉云无需为他惋惜。芸莲站在他身旁亦望向茉云,神情中似有淡淡的感激,目光中更是透出恬淡的幸福,仿佛心中再无怨恨。

    茉云不禁心头微微一震,震撼于这种超脱于生死之外的情感,仿佛这份选择便是他们向往的归宿,而她不必为此感到伤感。

    此刻茉云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梦中的一切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但她一时之间仍然无法看透那深藏在其中的真意。

    茉云推门走出屋外,世间已被白茫一片覆盖,天地仿佛连成了一体,连日压抑的阴云终于消散了些,久违的暖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白雪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深吸了一口顿感清新,茉云心中沉重的情绪渐渐化解,昨日梦中他好似是真的快乐……她静静望向这一片纯净的白皑皑,心里涌上一股宁静与释然。

    俞家人都在等着茉云一起用早膳,茉云走进饭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热气腾腾的粥、香软的包子和馒头,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茉云刚坐下舅妈就端上了一碗热粥,脸上挂着笑容:“快趁热喝些吧,这天寒地冻的,喝热粥暖身子。”

    俞诗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包子放入茉云前面碟中,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你最喜欢的肉包子!”

    茉云本昨夜都粒米未进,此时已然是饥肠辘辘,她素来也不是客气的人,立刻大快朵颐的了起来。

    舅舅俞老爷则满脸欣慰的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时不时地与茉云聊几句家常,众人都很默契的未提昨日的纷扰,不想触及茉云的伤心事。

    茉云却开门见山的说道:“昨日府上深夜未睡,定也是为了白日里俞诗给我作证的事吧?”

    舅妈的面色顷刻凝重了些,自然城中是谣言四起。

    俞诗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倔强,显然并不后悔在公堂上的发言。她紧紧攥着衣袖咬着嘴唇,昔日她厌恶茉云搅了她的婚事,是当真恼恨,可如今她知道没有嫁给昆少是自己大幸,而茉云不计前嫌救了自己性命,她亦愿意付诸一切报答,她便是如此单纯之人。

    俞老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我们俞家不会退缩。诗儿既已作证,便是事实,你不要担忧她,舅舅看来,如今局势复杂,你才要万事小心,那可是王爷!”

    茉云轻笑了一声,王爷又如何,即便她知道此事远未结束,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加凶险,但是恶斗才是自己此生最不畏惧之事。

    吃完早膳之时,穆棱拉着茉云小声说:“昨日关大人让人送我离开别苑之时,也让我转告你,最近切莫出现!”

    “二哥,别苑里来了什么人?”

    “我没有问!但是显然是大人物,所以我等也不便叨扰!”

    “姑姑,我觉得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腾腾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舅舅?”茉云抬眉想着说道。

    腾腾望向茉云不解的问道:“那个典王爷也怕他舅舅吗?他好像也很谨慎小心的样子?”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腾腾,卢正啸他舅是刑部尚书,典王爷怎么可能怕刑部尚书,人家是圣上最信任的亲弟,典王爷在这世上只会敬畏一人。茉云瞬间明白他们为何要自己不出现,怕自己没大没小顶撞了圣上?难怪自己还想何人能用得了那么尊贵的马车。

    茉云心想目前局势尚不明朗,自己去见见钦差瑞林,看他接下来是何种打算,她走出之时碰见舅妈在廊旁似乎早已在等候她。

    见到茉云走近,舅妈带着几许尴尬和歉疚,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她,嘴唇微微颤动好似不知从何开口。片刻后,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茉云……这几日以来,我常反省自己当日待你多有轻漫,心里总是只记挂自家儿女的前途,做了许多势利之事。诗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能不计前嫌救了她,我真的很感激。”

    茉云微微一笑,眼神豁达而坦荡的回应道:“舅妈,你不必如此!我当年都未在俞家胡闹过,就是因为我知舅妈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双儿女。世上为人父母者,为了儿女费尽心思都不能算多错吧。只可叹,我自己的母亲已不在我身边了……”

    话音未落舅妈的泪水已然悄然落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茉云的话正戳中了舅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的,她这一生盲婚哑嫁,夫妻不同心,俞家又是家道中落之时,自己苦苦支撑什么都不为,就为一双儿女能有个好前程。

    茉云没有在多言,只是轻轻伸出手拍拍舅妈的肩膀:“您放心,俞诗不会有事的。”

    舅妈泣不成声,却只能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明白茉云自小便是不凡之人,所以自己曾经自私的,不愿她留在俞家抢走她女儿的一丝一线,可她如今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想象却能不计前嫌!

    “等城中这些纷扰过了,再为俞诗就近寻个好婆家!”

    “没用的,你知道这南华城的婚嫁与别处不同,都要公论!”舅妈摇摇头吸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本都是被昆包两家把持,玉家和你舅不屑与他们为伍,那些老夫人亦都听他们的,如今就算昆包两家不再专权,那些老妇人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人人皆你比你舅妈我更刻薄势力!”

    “瞧我,怎将那些老妖兽给忘了!”茉云想着顿时没好气的说道,那些牌坊不就是那些老夫人最向往的宝贝吗?自己定要想办法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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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到时候我去别地为诗儿觅得一好人家,多配点嫁妆,诗儿本也是个性情耿直的姑娘,大户人家亦不适合她!”舅妈自顾自的自我宽慰道。

    茉云无语的看着舅妈,心想能看着您那点嫁妆的,又怎么会是什么好人家,不过今日自己有事在身,日后再议这事吧!

    “哎,也是舅妈无能,一双儿女时至今日也没有好的归宿!”舅妈也意识到了茉云好似有要事出门,“你有要事,舅妈也不拉着你闲话家常了!”

    “好!”茉云心想着回头再跟舅妈议此事,她疾步走出俞家,心中却总是被什么所困住,这城中气氛凝重也分属正常,可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又渐渐阴霾的天空……

    街旁的茶室小二在门口迎客道:“客官,天寒地冻,进来喝口暖茶吗?”

    “那些杀手呢?”茉云顿时心中闪过一声霹雳,当日在郊外也是在茶摊铺,自己碰见的那些杀手一直不见踪迹,若他们要杀卢正啸,就在火药爆炸昆家失火之时,不就是最好时机?当日他不顾一切入府救人,丝毫无暇自顾,他们不就该出手吗?

    而且那些火药哪儿来的?如今南铸城已经由朝廷亲派的官员来执掌,据说是关大人的学生,那必然是若辰能信之人,他不可能一到任便出卖了他们,将几大箱子的火药送来干这票生意,难道是关外的……?

    “不好!”茉云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转身不顾一切的飞身而去……

    其实圣上微服出行是早已悄然抵达南境了,原本不欲现身,可是看见正啸身陷南华,便来了南华。

    昨日夜里,正啸回了别苑见到圣上,便坚持劝谏圣上,他此刻微服出访实在不宜亮明身份,如今南华正值动荡不安,圣上此时在南华恐有危险,元帅等人亦请圣上立刻回京,留典王爷处置此事。”

    正啸跪在地上苦苦相劝,他心中知道瑞王爷此刻早已走投无路,城中又暗流涌动,火药来历不明,随时可能有不测之事发生。圣上最终点头,圣驾准备第二日清晨悄然离开南华,正啸下令命沧海带队护驾回京。

    然而,圣上的动向已然传至瑞王府,圣上来了南华却没有召见他,他意识到情势危急再无退路可言,在旁人的怂恿下,他决定狗急跳墙豪赌一把。

    这会儿,清晨刚显的暖阳,不等半刻,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在天际透出几缕微弱的光芒,天空恢复了阴沉的灰白。

    圣上车架备好,准备离开南华,此刻瑞王爷居然赶到了,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跪在圣上车架之前痛哭流涕,负荆请罪。

    他跪伏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臣有罪,臣愿负荆请罪!只求圣上念在当年的情谊……”

    周围的侍卫见状都望向车架旁的关太傅,太傅深吸一口气此事也只能等圣上定夺,圣上虽未下车,但透过帘幕隐隐望向他这位皇叔,幼时他也曾教圣上骑射,救圣上于危难过。

    正啸则站在车旁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盯住瑞王爷的每一个举动。他军中听过瑞王爷的故事,此人用兵极为诡诈,他心中总是隐约感受到危险的逼近。

    皇上最终走出了马车,叹息的望向这位已经苍老的皇叔,本欲让他先起身。

    可就这一刹那,突如其来的杀机四起,峑戎的杀手从天而降,犹如黑色的影子般掠过长空,直扑圣上的车架而来。那一刻,天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暗黑。

    瑞王爷见状立刻大喊一声:“护驾!”,声嘶力竭的似乎是要拼尽性命保护圣上,他瞬间翻身而起,飞速冲到马车前,敏捷得如同猎豹般贴近马车伸手挡着。

    正啸亦瞬间猛然跃起,毫不犹豫地飞身冲上马车,一手欲将圣上推进马车,一手顺势拔出侍卫之刀,以身躯挡在车帘前,沧海等将军马上飞身上前与杀手搏斗!

    就这一瞬,瑞王爷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他从宽大的袖中抽出暗器,眼神中满是阴鸷和狰狞。

    乘着众人皆只关注杀手之时,瑞王爷却杀意凛然的紧紧盯着圣上,目光只剩下癫狂。他要用这一击终结他不甘了一生的权力游戏。

    他手中的暗器——九翎蚀骨钉如黑色毒蛇般闪动,他已抬头直视马车中的圣上,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破风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贼在你眼前!”茉云宛如一团烈焰般从高处飞扑而下,她不顾一切地,一脚猛然踹开了挡在车帘前的正啸,瞬间立在了马车车帘前,毫不犹豫拔剑砍向瑞王爷。

    正啸被这一脚踹得失去平衡坠下,可这一瞬间他看清了瑞王爷手中暗器,顿时眼神骤然一紧——那赫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器,九翎蚀骨钉!

    “砰!”瑞王爷顷刻间按下了暗器,暗器带着寒光刺破一切而来。

    茉云却在这一刻领会了梦中师兄的真意,原来这本不是一场思前想后的抉择和掂量,就是一霎那的归属,自己曾以为自己穷其一生的追求,是山有顶峰,湖有彼岸,人要昂起头活着,而这一刻全然失控,管你的山河大海,烟火人间——他必须给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