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老皇帝的葬礼顺利地举行着。

    罢朝九日,举国哀悼。

    一国之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帝星陨落,日月无光。

    众臣无不唏嘘,一个时代的更迭来得太过突然,只几日的时间,他们效忠的君主便由年近知命的老皇帝换成了年少有为的六皇子。

    这年龄的跨度和性格的差异,实在叫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规划未来的职业道路,大家望着笔直跪在最前方,面对灵柩一脸麻木,似是思绪游离在天界外的未来君主,难免对于自己的官途心里充满了忐忑。

    但就目前来说,还是应该做好承上启下的本职工作——先把老皇帝给哭走了,再考虑用什么样的欢喜表情来恭迎新皇登基。

    就哭丧这个活儿,其实也是个极消耗体力的,别得不说,单让人跪在那里,一跪好几个时辰,那就不是个人干的事。

    膝盖骨可是自己个的,又不是租借来的,可着劲儿使能不疼吗?就这半天的功夫,粗略一数已经晕过去七八个朝廷重臣了。

    更别提,帝王的葬礼,单跪着可不行,还得哭,哭还不能哭大声了,你看那哭得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都是街头巷尾哭白活儿的,跟皇宫这威严肃穆的地方里能这么干吗?

    那绝对不行。

    所以哭,就得哭得文雅,哭得有水平,最好是看似锥心泣血,实则泪珠点点,既伤心欲绝,又忍气吞声,这个度不是太容易把握,尚需自己琢磨。

    宫琰辰已经不吃不喝跪了……大概有四五个时辰了吧。

    在外人眼里,未来的君王至纯至孝,丧尽礼祭尽诚的,将大孝子的模样一板一眼表现到了极致,乃天下子女的表率。

    但凡事他不能光看表面。

    就比如说,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细看他盯着灵柩的眼神,那一看就是心里装着事儿的。

    宫琰辰确实心不在焉的。

    他回想起老皇帝临终前,最后一次,求了人把他叫到了床前。

    算起来,那时候老皇帝已经不吃不喝快三十七个时辰了,他看向面前之人,眼底是毫无波澜的平静,就好像那个面容消瘦,正处于回光返照状态下的老人,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漠然。

    老皇帝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行了,许公公这几日一直陪着他,安慰他,两个人对于自己的结局似乎已经坦然接受,只安然地等待那一时刻的来临。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对于死亡的恐惧依旧占领了神智的上风,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生活毫无期待。

    许公公看起来比老皇帝的状态要好很多,他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瞬间染红了额头,他顾不上擦拭,带着那抹血痕抓住了宫琰辰的衣摆,哭着哀求道:“殿下,求求您,叫个御医来救救陛下吧,他……他终归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宫琰辰无动于衷,也懒得拨开许公公紧握的手。

    说到底,许公公也算是在这深宫中,为数不多给过他温暖的人,只可惜要走的路不同,两个人终究是站在了对立的局面上,身为老皇帝的心腹,又知道了太多关于宫琰辰的秘密,许公公是注定要走上给老皇帝陪葬这条路的。

    “许培成,你不用求他,孤的身子自己清楚,怕是挨不过去了。”老皇帝气息奄奄,眼神却出奇的明亮,像是全部的精神力都倾注在了那对眼眸中,紧紧盯在那个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的儿子身上。

    “父皇费尽心思叫我来,便是让我看许公公求饶的吗?”宫琰辰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地问道。

    “自然不是,我心知自己时日不多,叫你这个逆子来,是有几个问题自己琢磨不透,若是不知道答案,怕是黄泉路上也走不安生。”

    “父皇要问什么,问便是了。”

    “孤到底是如何从高塔上跌下来的?”老皇帝缓了片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几日孤总是梦到你的母妃,神情恍惚,可与你有关?”

    “确实是儿臣做的。”宫琰辰也不想隐瞒,毕竟人都要死了,知道了又何妨?就像老皇帝自己说的,黄泉路上走不踏实,难道还要纠缠到下一世吗?

    “果然如此,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叫人在父皇的饮食中下了毒。”

    “不可能!”老皇帝肉眼可见的有些激动,心里如坠冰窟。

    自己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许公公亲自验过毒的,若是自己服毒而毫不知情,那岂不是说……许公公也一起背叛了自己?

    “父皇不必疑心许公公,他并未背叛你。只是儿臣恰好从二皇兄那里得知,父皇曾被大皇兄下过一种慢性毒,父皇每逢初一十五需按照祖制前往皇后宫中,那毒就下在皇后的寝宫的香炉中,父皇从不在后宫过夜,所以吸入的量并不大,后来大皇兄出事,那毒便断了,故而日常请脉御医也未曾察觉。”

    “只不过这毒,却恰好与另一种药物融合,能够让人产生幻觉,且日思夜想的,还是自己心底最渴望的东西,所以,这毒,是这世间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毒药。”

    宫琰辰微微停顿,看着若有所思的老皇帝,继续说道:“父皇被梦魇折磨,心神恍惚,本就容易出事,那日我让人在父皇的必经之路上,事先用明火焚烧过那致幻的药物,加之那供奉舍利的莲台上,我让人将那观音画像稍作更改,五官有些像我……也就是有几分像我的母妃,在药物的刺激下,父皇自是受影响。那高塔的一节台阶,也是有些玄机的,内高外低,极容易向后摔倒,所以这一切……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宫琰辰的每一步,都走在一个“巧合”上,若稍有偏差,计划便会落空,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根本拿捏不到他的错处。

    也难怪昭岚公主几乎拆了那高塔,也找不到丝毫给他定罪的证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孤想了这几日,也没想到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老皇帝苦笑道。

    所以说,自己这运气也是背到家了,似乎连命运都偏帮宫琰辰,让自己给自己错失的挚爱赎罪,给自己这儿子一个报仇的机会。

    “你思考得如此周详,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生了要孤死的念头的?”

    “其实从小到大,儿臣也曾对父皇抱有期待的,儿臣也想放下恩怨和执念,做一个好儿子,承欢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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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共叙天伦之乐,可是父皇,您为什么要不信任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对您失望呢?”

    “孤何曾……”

    是啊……他何曾真正信任过这个儿子呢?

    一边说着弥补他失去的亲情让他继位,享受着这个儿子带来的欢乐和对江山社稷做出的贡献,一边还另外培养一个能够制衡他,野心也极大的竞争对手,为的不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坐稳皇位,不让任何人染指皇权吗?

    在除掉几个实在看不上眼的儿子之后,剩下的这两个,实力相当,各有千秋,于是便放任他们相互争斗,打得,就是一个黄雀在后的心思。

    只不过,自己低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自己的私心也终被反噬,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只能说,自食其果,害人终害己罢了。

    “知尧他……”

    “我会给他一个体面,跟着父皇一起,葬入皇陵。”

    “那便好。”老皇帝暗暗松了口气。

    当日宫知尧是眼睁睁死在自己眼前的,还是……那样一种不体面的死法,实在叫人难以释怀,他觉得,老二死成这副模样,自己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毕竟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正是他本人。

    但人都死了,死者为大,总不能任由其曝尸荒野吧?幸好,宫琰辰做事还没做绝。

    老皇帝长叹口气,也算是了了自己和宫知尧的这段父子情分了。

    “你这个逆子,做儿子不行,做皇帝应该不孬,你聪明,很多政事处理的比孤还好,云起交给你,孤也算安心了。”

    “孤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拜托你,不过孤这一死,怕是身边没有能用的人了,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拜托给你……”

    “何事?”

    “当年你母妃死后,葬入墓地的,其实是她的衣衫旧物,她真正的陵墓,在颍州,她的祖籍,若是孤死后,你能够偷梁换柱,将孤的尸身换出来和你母妃葬在一处,那便再好不过了,就算是,让孤去下面,跟她真心诚意的道个歉去吧。”

    “那大可不必了,我想我母妃,怕是永远都不想再见你了吧。”

    “你……”

    杀人诛心,真不愧是他们老宫家的种,做人,够狠毒。

    “算了,指不上你个臭小子了,人都要死了,孤与熙儿的情分,便断在这一世吧。”

    “至于你,好自为之吧,若是将来,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相爱之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切莫学你父皇,在后悔中,磋磨了大半生。”

    说完,老皇帝最后看了宫琰辰一眼,似是要把这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一般,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周围的人都不忍心去打断。

    “滚吧,别在孤面前碍眼了。”老皇帝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睁开。

    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宫琰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寝宫,离开了这个压抑,又充斥着腐朽的气味的地方。

    那是一种垂暮的味道,是吸引死神降临时的气息。

    天空灰暗,不见光明,太阳落下还会升起,但他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