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已经在这漆黑的密道待了不知多久了。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将冰冷的身体裹入那轻薄的外袍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好冷啊。
一定是因为这里常年照射不到阳光,才会显得格外阴冷的吧?
不然……她怎么会遍体生寒,如坠冰窖呢?
所谓的失望到极致,也不过如此了。
自己养大的崽子,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了那么多错事,她到底是有多失败,才会把孩子养育成这个样子?
桑落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孩子,我知道你和陛下感情深厚非他人可比,旁人说的话他不会听,你说的,或许他还能听进去一些,将来你在他身边,多规劝着点儿,总不至于……越做越错。”
“规劝吗?”桑落呢喃着重复道,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任谁都无法接受这般突如其来的真相。
一直以来,桑落都以为自己养的是一只小白兔,乖巧温顺,偶尔还会冲主人撒娇,可是有一天,当别人拿着证据,指着鼻子责骂她,她养的根本不是兔子,而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狼崽子,不仅如此,那头狼崽子还因为她的饲养不当伤人性命,这样的真相,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目光闪躲,因为心虚而不敢直面许公公恳求的样子,已经这样子了,要她去改变,真的能够改变结局吗?
“桑落……?”许公公有些着急。
桑落这孩子,一向是个热心肠的,此前他上门求助过很多次,只要她能办到的,直接爽快的一口应下,可今日却独独不见她给出了态度答应自己,难不成,陛下的所作所为吓到了桑落,所以今后她不愿意再留在陛下身边了吗?
“公公将如此重要之事委托于我,是打算要离开皇宫了吗?”她得先探探口风。
桑落确实心生退怯,故而不敢答应,但是她也明白,若是不答应,许公公必定会反复恳求自己。
可怜是真的可怜,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身上又带着伤,用一副临终托孤的模样祈求自己去照顾那个和他非亲非故的少年,任谁都无法狠下心肠说出拒绝的话来。
可桑落她也不是圣母。
要她留下来辅佐那个满身心眼子,一张口就一股子茶味,会演戏还会背后算计人,最主要是都不知道黑化到什么段位的臭崽子……
可拉倒吧,这活儿给她多少钱都不干,干不好是会死人的!
宫琰辰他连自己亲爹亲哥哥都杀,自己这个跟他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豁出命来又能活几集?
所以,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桑落已经萌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这监护人爱谁当谁当,反正她是要卷铺盖走人了,谁拦她就把谁恁死在这里。
许公公许是饿得久了脑子不灵光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桑落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他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跟了先帝一辈子,如今先帝不在这宫里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公公!您该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吧?”桑落不确定,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是她把事情往坏处想,而是许公公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看淡生死的气息,智者垂暮,这世间再无可留恋的事物,那是一种仿佛随时随地可以殉先帝而去的坦然。
让人心生怜悯。
“这孩子……公公我可待你不薄,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啊?”许公公作势点了点桑落的额头,被桑落很容易就躲了过去。
“我当然希望公公长命百岁,可您这样子……”
“我确实是不想再在皇宫里待着了,陛下想要我性命,这次侥幸逃过,下次可不见得这么运气好了,总不能时时刻刻叫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这个老头子吧?”
“我可以……”
许公公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况且先帝待我恩重如山,我虽不至于殉葬,可心里头还是想着去给先帝守灵,全一些主仆情谊。”
“守灵?”
“是啊,你当这密道是通往何处的?这密道共有五处出口,各有长短,可一路走到底最长的那个,便是皇陵了。”
许公公没说实话,他确实要去皇陵,只不过,是为了死得离先帝更近一些而已,免得下辈子投胎投的太远,找不到先帝……
“那就好。”桑落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那陛下那边……”话题又饶了回来。
“公公放心,有我。”桑落拍着胸脯说道。
许公公总算是安下心来。
他眼里有些不舍,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再犹豫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事情交代完了,先帝的遗愿未曾辜负,甚至还有了机会离开皇宫死到先帝的身边,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
于是许公公不敢再耽搁下去,他再次看了桑落一眼,转身,扶着墙壁,虽腿脚不便,但身影却异常坚定的向前走去。
“桑落,记住,好生地活下去,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这是许公公留给桑落最后的话语。
桑落站在原地,品味了许久许久,久到身边点燃的那支蜡烛燃尽,只留下一室的漆黑。
桑落有些慌,她伸出双手在周围摸索着,寻找着更多的蜡烛,幸好,桑落有到一处陌生环境先四处打量摸底的习惯,这才不至于让她太过于陷入被动。
可惜她还是高看了自己——蜡烛是点着了,有了光源,桑落这才意识到一个最为关键性的问题,许公公光教给她如何进来,可却忘了教给她该怎么出去了啊!
第二日卯时,宫琰辰继位后第一次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上朝召见群臣议政。
那张先头坐的雕蟒黄金椅早已被撤下,如今上首居中的位置,是独此一份的一把九龙赤金御座。
宫琰辰端坐在上面,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桑落已经失踪一天了。
他派人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桑落的行迹,一同失踪的,还有本应该死在暗卫手下的许公公。
那名小暗卫因为任务失败,被处以两百鞭的极刑,人是活了下来,可再想有任务却是千难万难了。
没被轰出武翎卫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可桑落又到哪里去了呢?
宫琰辰不禁皱紧了眉头。
难不成,让她带着许公公插翅飞了?
下面的群臣看见新帝皱紧的眉头,不禁心头一颤。
这是……哪里说的不对,还是做得不够完美了?
为何说着说着,这眉毛就挤成一团了呢?
不对啊这,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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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林少傅出班奏请今年春闱能否增设一门叫做算数的学科,作为选拔特殊人才的笔试分类。
怎么?
新帝这是重文轻数,瞧不上算数这门学科?
殿上的窃窃私语总算是拉回了宫琰辰的思绪,他缓和了一下神情,语气淡淡地准了林少傅的奏请。
林少傅起身入列,额头上冒出一串冷汗,不是之前早就串通好了,早朝由他来提出增设学科这一建议,然后陛下同意走个过场的吗?刚才那阵沉默是几个意思?吓得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要满门抄斩呢!
“不知众卿可还有要事启奏?”宫琰辰装模作样问了一句,话里话外就是提醒着大家,他该下朝溜号了。
可偏生有那些不长眼的,看不出皇帝想要摸鱼的想法。
“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左丞相便是那头一个没眼力见的。
“杨爱卿有何要事?”宫琰辰脸上笑眯眯的,其实暗地里牙根都快被他咬出血了。
“回陛下,陛下初登大宝,后位空置,后宫虚设,故而臣奏请陛下筹备选秀,点选德才兼备的女子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杨大人此言差矣。”另一边的右相也出班跪在了地上,“先帝临终前早已将邢家嫡女赐婚给陛下,于情于理,当择吉日举行封后大典,迎邢小姐入主凤仪宫。”
“哼,石大人怕是老糊涂了吧?”杨相冷哼一声,张口反驳道,“先帝在时,明明下旨册封邢家三女为陛下侧妃,侧妃即为妾,当不得皇后人选。”
“我糊涂?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吧?听闻杨丞相家中有一嫡女,自幼便格外娇养,虽相貌平平,却常与人口出狂言,说自己将来必是皇后之选,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说没有杨相授意,单单一名闺阁女子,如何敢如此妄言?”
“你!你简直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的,在场同僚皆可为证,上次段侯爷家千金举办赏花宴时,在场的官家千金亲耳听其所说,绝无半句虚言,相信家中有女儿的回家问问便可知晓真相,杨相,你狡辩不得。”
“闺阁女儿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你却在朝堂之上当做证词提起,实在是有失君子风范,况且,小女虽相貌普通,却端庄贤淑,知书达理,你却在陛下面前污蔑小女,毁她名节,你又是何居心?”
“我……”
“好了!”眼看两位一品大臣越吵越凶,宫琰辰不得不出言制止了。
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算完?他还怎么下朝去寻桑落?
“立后之事,孤自有安排,无需再议。”
“可陛下……”
“怎么?孤连自己的皇后都做不得主吗?要不要这把椅子让给你们来坐,再由你们来给孤赐婚?”
“臣等不敢,陛下息怒。”
群臣闻言赶紧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里忍不住骂着两位丞相,你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你们惹他干啥?
这下好了,自己挨骂不说还得连累这么多人,跟你们做同僚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
大家心里正愤恨,谁知宫琰辰一个字都不愿多说,扫了眼下面,冷哼一声抬脚就从御座侧后方的通道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那皇后的人选,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