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 是多久呢?
桑黛脑子很晕。
他们所在的洞府破碎,撑在身上的小狐狸明明满脸通红眼底全是欲.念和情爱,但这张脸却又渐渐破碎, 她逐渐看不太清,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愉悦。
识海中的桂花契印渐渐浮现, 金黄的灵力从其中涌出来。
“黛黛……”
桑黛茫然回应:“我在……”
可那道声音还在喊她:“黛黛……”
“宿玄, 我在啊, 我在呢……”
宿玄的脸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沧桑憔悴的脸。
“黛黛, 冰室太冷了, 让我一直陪着你吧。”
冰冷的眼泪落在桑黛的脸上,这个角度, 她好像躺在他的怀里。
桑黛有些不解, 自己明明跟宿玄在过发情期,他明明很开心一直在缠她,为何要哭?
她无措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可刚碰上他的侧脸……
他碎了。
那张落泪的脸在面前化为飞烟。
“黛黛?”
一人轻轻在耳畔呼喊她。
桑黛眨了眨眼,梗着脖子抬头, 这才发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就坐在宿玄的怀里。
小狐狸并未做别的事情, 只是安静抱着她, 轻拍她的脊背:“梦魇了吗, 黛黛?”
她只看到了那一段画面, 便被宿玄叫醒了。
桑黛忽然回过神来, 喉口一阵干涩,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跟方才在识海中看到的记忆片段里一样, 只是少了些情绪。
少了什么情绪呢?
桑黛去回忆,只能得出——
绝望。
如今的宿玄满心欢喜,因为娶到了心爱的人,这几日他的爽快与欣喜是桑黛可以切实感受到的。
但方才看到的宿玄,与她之前看到的宿玄如出一辙。
像是被抽了浑身的生气,只剩下一副躯壳。
桑黛忽然抱紧他:“宿玄……”
宿玄愣了一瞬,反应很快回抱了剑修:“黛黛,我在呢,你怎么了?”
桑黛的目光空洞,虽然是在看主榻旁的业火球,可眼里却毫无焦点。
微生家契印带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宿玄,我又看到了……”
小狐狸的情潮再一次袭来,做到半截发现身下的剑修情绪不对劲,中途刹车抱着她轻哄,如今脑壳疼得厉害,可还是强自撑着先哄她。
“怎么了?”宿玄蹭了蹭她的脸颊:“黛黛,你看到什么了?”
“……你。”
宿玄忽然沉默。
桑黛一个劲地说:“我看到了好几次,在玲珑坞两次,我看到我死后你的模样,是微生家契印、是微生家契印让我看到的,我,我为什么总是看到你呢,宿玄,那些到底是什么?”
她说话语无伦次,似乎是慌了神。
明明是原书里的结局,可是那些事情已经被改变了,书里这么写,但事情并未按照书里的发展下去,为什么那些画面如此真实又清晰?
微生家到底为何要她看到这些,为何之前她看不到,如今可以看到了?
桑黛很惊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心跳很快很快,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些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她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而微生家契印需要她想起来这些事情。
为何会突然看到?
到底是因为什么?
耳畔被宿玄吻住,他轻轻亲了她的耳垂。
“黛黛,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在你身边,这就足够了。”
桑黛微微侧眸看过去:“宿玄……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微生家契印到底还藏着什么?”
是微生家契印唤醒了闭关的宿玄,宿玄赶来救下了桑黛,改变了桑黛旧的天命,新的天命也随后降临。
也是微生家契印带她看到了那些记忆,她像是个旁观者,看应衡被围杀,看宿玄绝望自困,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都走到了绝境,让她悟了自己的道。
小狐狸摸了摸她的头发,凑身过来吻住她的唇。
双唇交缠,他亲的很温柔,褪去了这些时日的步步紧逼,没有情.欲,只有满心的珍视,知晓桑黛如今的害怕。
“黛黛,你放心。”宿玄将桑黛的双臂绕上自己的脖颈,尾巴缠上她的腰身:“都会好起来的,宝贝。”
桑黛突然有了个猜测,别回头躲开宿玄的吻。
“黛黛?”
她无措道:“宿玄……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宿玄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桑黛自顾自说:“雪鸮说,微生家会助我成为四界最强大的修士,雪鸮还将心脏献给了我,给了我大蛮时期最纯正的归墟灵力,雪鸮还说,当我强大之后,有些事情便会逐渐明白。”
“而我可以看到那些画面,可以调动微生家契印之时,是在我入了大乘境之后,此前我从未感受到微生契印的存在,在我渡雷劫之时,微生契印更是突然出现,助我确立了道心。”
宿玄这般了解她,很快便听明白了她的话:“黛黛的意思是,你越强大,越能感受到微生契印,它有许多事情想告诉你,但它没有办法全部告诉你,只能你自己强大后打开封存它的禁制。”
桑黛突然主动攀上他的腰身,抬了抬腰示意他:“宿玄,我有雪鸮给我的归墟灵力,我们用归墟灵力双修。”
“不行,那是雪鸮留给你的,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不能用来跟我双修。”
“宿玄,那是归墟灵力,那是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我们用它双修,修行速度可以一日千里,现在便是它的用处,宿玄,帮帮我。”
双生婚契将两人的神魂绑定在一起,彼此都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双修于他们而言是极为好的法子,境界相同的道侣间修行速度更快。
尤其——
桑黛有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那是雪鸮的心脏里存了万年的归墟灵力,未被四苦侵蚀的归墟灵力。
小狐狸还懵着没动,桑黛躺在榻上,一把将他扒过来。
“宿玄,刚才的一次还没结束。”
她迫切想确认自己身边的人是否还在,宿玄的发情期结束后他们就可以去见应衡,对于桑黛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会好好的。
桑黛探手下去,宿玄闷哼一声,紧绷的弦逐渐瓦解。
“来不来?”
她自然是废话,她勾勾手宿玄就能毫无底线扑上去,更何况九尾狐一族的发情期还没过。
小剑修彻底把他惹火了。
“黛黛,你今天别吃饭了。”
小狐狸按住她的腰,目光灼灼看着面色艳红的桑黛,借着方才留下的东西侵进,她的身子打开着,合二为一的感觉让彼此的存在无比清晰,他们还在彼此身边,没有落得个阴阳两隔和双死的下场。
桑黛的柳眉微拧,她太过腼腆内敛,也太过于青涩,总是受不住他,尤其体型上的差距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宿玄亲她的脸侧:“黛黛,怎么了?”
“慢一些。”桑黛抱紧他的脖颈,“宿玄,别太凶。”
“好,别怕。”
他答应得很利落。
主榻上铺了许多层柔软的锦褥,桑黛的脊背摩擦在光滑的绸缎上也不会觉得疼,宿玄的银发披散下来,发尾落在她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扫在桑黛的肌肤上有些痒。
他这会儿确实很轻,这样便给了彼此更多感受的时间,桑黛可以感知到小狐狸的每一下,她的呼吸急促,眸光逐渐乱了起来,望着他的眉眼,小狐狸这张脸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妖界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心爱的姑娘与他成了婚,发情期和自己的夫人抵死缠绵,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美好且值得珍惜的,他如今的眼里没有一点桑黛看到的绝望。
好像确实一切都在变好,应衡找到了,宿玄还好好活着,她依旧在他们两人的身边。
桑黛保持理智,借着宿玄教给她的双修术,将归墟灵力渡过去,他们彼此的灵力交.融。
她的声音逐渐溢出,身上的汗水细密,洞府内的业火燃起,她觉得自己要被烫熟了,身上好热,但又很舒畅。
小狐狸也变了。
剑修的身体打开更多,宿玄更加轻松了些,与此同时灭顶的感觉也在侵蚀他本就不坚定的心神,桑黛的每一声都好像在他的心尖上敲击,感受着她的柔软与包容,这些是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明明答应过她会慢些,可这会儿却还是收不住,压抑了一百多年的发情期一朝爆发,短短十日宿玄的理智崩溃过数次,业火险些伤到剑修。
桑黛仰着脖颈喊烫,宿玄懵了的脑子短时间清醒了些,拉过一旁的乾坤袋取出寒霜丹吞下,覆上她的唇为她渡过去。
他自己一口气吃了十几颗紫茵丹,业火被熄灭,身上的温度降低了许多,他开始享受自己美味的小糕点。
洞府墙壁上悬挂的业火球中跳跃的火光让桑黛晕眩,渐渐模糊,小狐狸特别凶,桑黛这会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会闭眼喘.息。
每日留给桑黛睡觉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被他压着做,就是小狐狸抱着她说情话。
黛黛真紧,黛黛好可爱,黛黛好漂亮,黛黛黛黛黛黛。
我好舒服,乖宝又咬我,乖宝的声音真好听,乖宝的脸好红,乖宝也爽到了是吗?
他做的时候要说那些话,做完了还是要说,嘴上说,心里也说,桑黛每天都想要不聋了要不瞎了,总之不要听他的那些话。
某只狐狸太不要脸了,是一只非常不要脸的小狐狸。
桑黛捂住眼睛挡住眼泪,但还记得调动归墟灵力,在外杀人手起刀落的剑修,在小狐狸的洞府总是被欺负哭。
“黛黛……”
一声沙哑的呢喃散开。
“我会一直陪着你。”
***
应衡醒来后已经是第五日下午,他睁开眼,春影的剑灵在识海中唤他。
“主人。”
应衡茫然回应:“春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昏睡了一天,柳公子昨日来过。”
“……柳公子来了啊。”应衡摸索着坐起身:“黛黛和妖王还需几日?”
“十五日。”
应衡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坐在榻边。
他的目光其实没有焦点,整个人宛若身处空洞与虚无之中。
他无法运转灵力,但身体上的疼痛减少了许多,冒险赌上自己的命强行接了经脉,他赌赢了。
屋内一片寂静,神医谷本就僻静,如今南宫烛不在这里,屋里只有应衡一个五感尽失的人,还有一柄剑。
应衡坐了许久,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霞光扫在他的发上,暮色渐沉,轩窗并未关上,晚霞绮丽。
可他看不到,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晚霞了。
房门在这时候被推开,应衡无知无觉。
一直到识海中传来一人的声音:“你醒了?”
是南宫烛。
应衡不知道他在哪里,身子并未动,眼眸微微弯起礼貌回应:“南宫公子。”
南宫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搬了个椅子在应衡不远处坐下。
“应衡仙君,你想起来了什么?”
声线平静毫无波澜,但声调很沉,应衡当然知晓南宫烛并不是随口询问一句,他很认真在问他这件事。
他看到了什么?
应衡搭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没有痛觉,连指甲深陷进掌心都不知晓。
“我看到……我看到一个人在哭……”
南宫烛问:“谁在哭?”
谁在哭?
应衡忽然想起的一段记忆里,是一个雨夜。
他看到一人在哭,她跪在地上,小脸稚嫩,清丽的脸上全是绝望,浑身被雨水打湿,几乎是嚎啕大哭。
她的目光茫然,她的声音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师父,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剑嗡嗡作响,道心隐隐崩溃。
那是十岁的桑黛。
应衡有这段记忆,说明这发生在他叛逃前。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桑黛这幅样子,即使他的记忆混乱,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桑黛身为剑宗的大小姐,身为天级灵根觉醒者,从小道心坚定,七岁独自除邪被打得半死也未曾哭过,更遑论道心破碎。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而记忆里的自己做了什么呢?
记忆里的应衡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他听到自己抖动的声音。
“黛黛……师父会一直保护你……”
他说过会一直保护她,然后转眼就叛了剑宗。
应衡茫然抬头,看不见南宫烛在哪里,但知晓他仍在屋内。
他的声音微颤:“我还听到一句话……”
南宫烛声音喑哑:“什么话?”
应衡说:“那话告诉我……”
——“即使你揽下罪责,你要护的人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应衡,你可以继续做天级灵根觉醒者,这样你可还愿意?”
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要护的人又是谁?
其实答案一目了然。
归墟灵脉并非应衡毁的,苍梧道观也非他所屠,他为了护一人揽下罪责。
而应衡宁愿抛弃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也要叛逃四界,即使被四界追杀也毫不犹豫,他要护的人——
只有桑黛。
南宫烛深呼吸一口,转身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又看了过来,应衡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面色苍白如雪。
“所以……归墟灵脉和苍梧道观被屠与桑黛也脱不了关系?”
“或许。”
“那话是谁说的?”
应衡不知该如何回应,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不知道。”
南宫烛忽然起了火气,径直站起身朝应衡骂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做的事情你都想不起来!你一句‘不知道,我忘了,或许吧’打发了一切,那我爹娘怎么办!应衡,我爹娘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当我愿意救你?若非是要查当年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管你?”
“你若真有本事,便给我立马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想不起来,那你不如去死。”
“应衡,你不如去死,你活着无用那就去死吧。”
他一向嘴毒又放肆,不是什么好人,修医术救人,但更喜欢炼毒杀人。
他大步匆匆往外走,可等到走出小院的时候却又停下。
南宫烛闭上眼,在外等候的弟子小心看去,却只见得一滴泪珠落下。
自家一贯骄傲的谷主哽咽出声:
“你们都没错……你们都不记得……那到底是谁错了呢,我爹娘怎么办,我怎么办?”
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家谷主进去只待了一小会儿出来便落了泪,但知晓上一任神医谷谷主和谷主夫人。
两人亡故之时,南宫烛也只有十一岁,独自撑起了一个偌大的神医谷。
谷主在时南宫烛只喜欢炼毒,上一任谷主没少打他,南宫烛则笑嘻嘻留下一句:
“神医谷的医术传给我怕是没用了,不如您二老再努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传下去。”
气得谷主和谷主夫人两人混合双打。
可他们死后,南宫烛将自己关在自家爹娘的房间整整一月,出来后一改曾经的散漫,虽喜炼毒,却整日学着神医谷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医书。
神医谷本职是救人,他一个炼毒的修士在爹娘走后,也不得不担起了自己身为神医谷唯一后人的责任,逼着自己学完了曾经厌恶逃避的医术。
弟子收起了话,安静陪在南宫烛的身后。
一阵狂风卷起,屋内的轩窗发出清脆的响声,应衡也听不到,更感受不到冷。
春影告诉他南宫烛走了。
应衡听到了南宫烛对他的咒骂,其实这些话他也根本不在乎,他脾气好,便是当着他的面骂他也不生气。
可南宫烛的话却仍旧如一把刀插进心间。
他什么都不记得,群英会一事不记得,归墟灵脉和苍梧道观的事情不记得,神医谷的事情也不记得。
一句“不记得”的背后,是自家弟子寻他的那整整一百二十二年,是他五位好友亡故的真相,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因何而死的事实。
应衡忽然问春影:“春影,你是天级法器,跟着我是否委屈了?”
他一介废人,四界罪人。
春影默了许久。
应衡淡声道:“春影,我不会生气的。”
“不委屈的。”
在他的话落下的一瞬间,春影便接了话。
应衡没有说话。
“你很强大,也是一个很好的剑修,我的识海与你共通,你的识海重创记忆缺损,我也被重挫,所以当年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我无法帮你,但是主人,你其实也没有错。”
“可是春影……那错的到底是谁呢?”
“你没错,便不用管是谁错了。”
很多年前应衡坚定告诉桑黛:“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别人。”
可如今,他竟然在怀疑自己的话,因为缺失的记忆,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眼世界便变了。
应衡坐了许久。
他如今没有灵力,寻常人坐一两个时辰不动必会身子麻木,但应衡没有五感,对此毫无反应。
他像一具雕塑一直坐着。
等到日后落下,外面开始下雨,冷风从窗外卷进来,应衡的衣袍被寒风吹起,春影实在看不下去。
它主动出鞘,用剑身合上了窗户。
应衡在这时候说话了。
“春影,我或许真的做错了。”
白衣剑修目光空洞。
“我若是为了护黛黛揽下的罪责,我明明想保护她,可她却还是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是险些死去;我忘了当年的事情,独留乌兄长独自守着我们的承诺,我那几位挚友的死无人知晓真正的原因;我忘记神医谷的事情,或许我间接害了南宫公子的爹娘,我却将这些都忘个一干二净。”
“春影,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春影,我要想起来,我得想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自家弟子为何在记忆里哭成那副样子,道心险些崩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桑黛自己记得吗?
当年群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明明是好友却不敢面见彼此,为何微生萱和白於、韶溪和檀暮清死在同一年。
为何乌寒疏会说:
“这都是天命。”
他跌跌撞撞循爬起身,拉开大门奔进雨中。
春影知晓他要去哪里,用剑意为他撑起灵盾挡下雨水,为他指引方向。
南宫烛在屋内坐了许久,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男一女姿态亲密,眉宇间皆是笑意。
他仰头看着那幅画,神态沉静。
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
南宫烛回过神来,转身来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人脸色很白,目光没有半分焦点。
他好像许久未曾说话了一般,开口便是喑哑不成样子的话。
“南宫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南宫烛冷声问:“我凭什么帮你?”
“我会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应衡道:“请你帮我融合灵根,就现在。”
南宫烛搭在门框上的手收回来,双臂环胸冷眼看他:“你的身体如今强行融合灵根很难承受,你确定?”
“确定。”
“死也不后悔?”
“死也不后悔。”
还有十五日便是桑黛和宿玄出来的时候,他希望在那时候可以看到桑黛。
可以想起来一些事情,可以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以得出结论。
他到底错了没?
***
桑黛的经脉在隐隐沸腾。
她无助看向面前的人,她坐在小狐狸的怀里,小狐狸在亲吻她的脖颈。
今日已经是第十五日了。
桑黛抱着他,可以感受到修为的隐隐突破,双修于修士来说是一种极好的修行方式,尤其是境界高的道侣之间。
他们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修行速度本就快且强大,用上雪鸮留给桑黛的归墟灵力之后,两人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宿玄这会儿情潮起来了,发情期再次席卷来,脑子糊涂没有意识,只有最原始的渴望,对心爱姑娘的情.欲渴望。
桑黛趴在他的肩头上喘.息,目光落在一旁的书册上。
这是合欢派的秘法,是合欢派派主交给宿玄的,他们两人于修行上都是四界数一数二的大能,宿玄拉着桑黛练了三本书。
进入洞府前已经是大乘满境,如今竟然隐隐有破境的兆头,可离他们两人迈入大乘满境不过才二十天。
桑黛的经脉此刻沸腾严重,她有些难受,趴在宿玄的肩头上艰难道:“宿……宿玄……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宿玄吻上她的唇,脑子晕晕乎乎只顾着冲.撞,剑修成了个水娃娃。
桑黛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别过头,磕磕绊绊说:“我的经脉……一直在沸腾……”
“我好难受,宿玄,我好疼……”
小狐狸只听得到“疼”这个字,宿玄忽然从欲念中清醒过来。
两人身上都是汗,桑黛趴在他的怀里喘气,这会儿意识缓过来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怪异的地方。
宿玄的经脉也在沸腾,双修术需要彼此的灵力交.融,他的经脉中流窜的灵力有些……
不太对劲。
桑黛用的是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这些灵力随着两人识海中的双生婚契,以双修术来到宿玄的体内,他的灵力也跟着强大了许多。
一点纯正的归墟灵力是无数被侵蚀的灵脉衍生出的灵力所不能比的,来到他体内的归墟灵力似乎在清洗他经脉中的灵力。
宿玄忍住疼缓缓撤出来,将桑黛平放在榻上:“黛黛?”
发情期让宿玄的脑子不太清醒,但桑黛酡红的脸色和脖颈上微微涌动的青筋又让他必须清醒。
他压住欲.望和疼痛,握住桑黛的手腕,她的经脉澎湃汹涌,宿玄的眉心忽然蹙起,急忙调动灵力替她平复经脉。
“黛黛,你听我的话,我现在用灵力游走你的经脉,你调动灵力跟着我的灵力走。”
“……好。”
宿玄的灵力进入得很顺畅,两人之间有婚契,因此桑黛不会对他设防。
桑黛的经脉中乱成一团,宿玄用灵力冲开淤堵的地方,桑黛调动灵力跟着他的步子走。
一个个淤堵的地方被撞开,原先杂乱无序的灵力渐渐有了规律,走向该去的地方。
桑黛的脸色渐渐好了许多。
自从上次他们决定用归墟灵力双修后,已经整整五日了,两人除了沐浴便没停过,觉也不睡了,整日就是做这件事。
天级灵根觉醒者的自愈能力强大,体格也惊人,这五日宿玄一直处于脑子不清醒的状态,只顾着抱着人在洞府里做,如今清醒冷静下来后也发觉了彼此身体上的不对。
宿玄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宇:“黛黛,我们猜的或许是对的。”
桑黛睁开眼,宿玄擦去她的汗把人抱了起来放在怀里。
“微生家契印想让你看到什么东西,但你的识海中有一道封禁,当你的修为逐渐进境,在某些契机之下便可以看到微生家让你看到的事情,而雪鸮将自己的心脏献给了你,它的心脏存储的是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那是大蛮时期留下来的灵力,远不是现在的灵脉所能比的。”
大蛮时期,渡劫修士也频出,同一时期的天级灵根觉醒者便有近二十人,而修真界诞生几万年来总共的天级灵根觉醒者也只有不过百人。
宿玄轻吻她的额头安抚她,轻声说道:“我们用雪鸮留给你的归墟灵力修行,速度要快上几倍,而我们有双生婚契,彼此神魂绑在一起,雪鸮给你的归墟灵力也可以被你送进我的经脉中,我也可以化用你的灵力,我的经脉因此也有些怪。”
“前几日我们一直在做,我不清醒,如今我发觉了。”
桑黛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宿玄拉过一旁的乾坤袋,取出了里面的断藤。
“之前捡的。”
他用尖刺扎透了自己的皮肤,那根蔫蔫的断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枯萎的枝叶逐渐复苏,金黄的灵力沿着伤口被吸出,灵力上缠绕的黑气……
宿玄抬起胳膊让桑黛看。
“你看。”
桑黛忽然扑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她没有看错,那灵力上缠绕的黑气浅淡了许多,不是上一次在玲珑坞之时的浓郁。
“乌寒疏告诉我,这藤蔓吸食的是灵力中的四苦,除了你以外所有人的灵力中都有四苦,但你看,如今我的四苦是不是要少了许多?”
桑黛只觉得呼吸困难,她一把抓过那根吸食四苦的断藤扔出去,宿玄用业火烧干净。
桑黛盯着宿玄的伤口看,被藤蔓引出来的灵力上附着的四苦确实浅淡很多。
“黛黛,这段时间是你在用归墟灵力与我双修,我们的灵力交.融。”
桑黛忽然抬眸看向他,她的猜测落了地。
“黛黛,你不受四苦侵蚀,或许是因为归墟灵力。”
大蛮过后归墟灵脉便被四苦侵蚀,而雪鸮的心脏存储了未被侵蚀的归墟灵力,微生家与生俱来的契印上也留有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那是未被四苦侵蚀的归墟灵力,是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
桑黛迷茫问:“可是……我的阿娘也是微生家血脉,微生家还有几十人,他们应当都免于四苦侵蚀,为何那人说我是唯一免于四苦侵蚀的……”
她忽然停下,宿玄安静看着她。
桑黛缓缓抬眸,与宿玄对视道:“天欲雪告诉我,微生家代代单传,雪鸮说如今只有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知雨剑是天虞石所作,天虞石里也存储了归墟灵力,我十岁入剑阁,在剑阁中沉睡了万年的知雨主动出剑鞘认我为主,知雨说,我身上有让它信任的气息。”
“在焚天境被围杀之时,翎音前辈告诉我天虞石的使用方法是以血为歃,宿玄,调动天虞石里的归墟灵力,究竟是因为我的血,还是因为我作为微生家血脉的血?”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
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而归墟灵力可以反过来侵蚀四苦。
微生家代代单传,是因为这契印只能传给新生血脉,当微生萱生子之后,她便不再有这契印了,转而传给了桑黛,微生家灭门,全部战死,却只保了她一人活下来,只有她被救了出来。
只有桑黛有微生契印,微生契印保护桑黛生来就不受四苦侵蚀,在雪鸮将心脏献给她之后,桑黛的识海中存了强大的归墟灵力,微生家契印也因此越发强大。
她的修为越强大,微生契印也越强大,她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桑黛抱住宿玄的腰身,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她明白了雪鸮说的那句话。
——天命要你死,我偏助你活。
唯一可以覆灭归墟的是桑黛,天命要她死去,除去她这个祸患,但雪鸮将自己留存了万年的心脏献给了桑黛,给了她最强大的归墟灵力,她的微生契印也越发强大。
而微生契印,知道许多事情,它会助桑黛活下来。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知道微生家契印和雪鸮想让她做什么了。
它们想让她做的,也是她想做的。
桑黛抱住宿玄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宿玄,我帮你洗去灵力中的四苦,还有十五日,我们助彼此入渡劫。”
“然后,一起去归墟,戮了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