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
    《督主心灰意冷后》全本免费阅读

    容诀一早就盘查清了长梧郡的情况,当地因为坐落偏僻并不受忡州刺史重视,长梧郡郡守几次上书郡中基础建设审批,刺史都没有应允。毕竟这里地广人稀,耗财劳力,回报效益不高。

    久而久之,长梧郡渐次成了自给自足的半封闭状态。

    长梧郡郡守为了当地生产发展不得已和山匪勾结在了一处,劫富济贫,甚至还鼓动难民一起加入。

    容诀来的那天就有所察觉,派人盯梢,果不其然郡守将他们第二天进山剿匪的消息透露给了山匪,容诀顺势得知了他们的山寨所在地。

    因此有了今日这一出。

    郡守府的扈从怎敌东厂训练有素刀尖舔血里淬炼出来的番役。容诀赞叹于他们的果敢,却并不支持这种莽撞又愚蠢的做法。

    当家依旧梗着脖子忿忿不平,“我们有什么错?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容诀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无甚波澜地:“所以被你们抢劫的人有什么错?官府奉命剿匪维护一郡治安又有什么错?”

    一句话将人堵了回去。

    在解决了埋伏的山匪之后,容诀没费多大功夫就指使东厂抄完了整个山寨。东厂办事效率自不必说,加之山寨规模不大,没一会儿就将其盘问了个底朝天。

    原来这里的山匪流动性强,如果有人想出郡另谋生计当家也不会阻拦,有了郡守的约束,抢劫谋财虽时有发生,却从未害过一条性命,有时商队过路,提前拜了山头留下买路财也能顺顺当当过去。

    整个长梧郡完全凭借官匪勾结的方式发展延续。

    虽然不成体统,却是无可奈何。

    因为人手不够,容诀放了郡守府的扈从,由他们负责将山匪和犯事的难民羁押去应天府。早在山头被抄时,这群人就已经面如死灰了,全部乖乖落落地听东厂命令行事,以求能够减轻罪责。

    容诀从手下手里换了一匹马,殷无秽和他并辔齐驱下山。

    少年看着一个个被捆住手垂头丧气,排成队拎出来的一串人,问容诀:“……这些人,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少年总是天真又心软的可爱,容诀有时候都不忍苛责他了,但不得不教育孩子,“他们想要活自是没错,可不该扰乱朝纲秩序,妨碍朝廷运作,若是人人都如此恣意,谁都有一套道理,到时整个国家会如何?”

    殷无秽哑然,容诀向来拎的很清楚。

    “不过殿下既开口了,咱家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将他们交由应天府全权处置,不必经东厂,下诏狱。”

    殷无秽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是满意,他重又精神奕奕道:“我曾钻研过周律,像他们这种情况,不少人只需服一年徒刑,即使是刑罚最重的当家也罪不至死。他们不能再走这样的路了,不过里边不少人武功底子不错,参军没有这些限制,若他们争气,倒不失为一条新的道。”

    容诀意外地挑了挑眉,不想殷无秽竟真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见少年平时没少钻研学习。

    “可以。”

    殷无秽得了他首肯,迫不及待掉转马头回去再和那群山匪交涉。

    容诀淡淡收回目光,虽然是个选择,却没什么必要。即使去参军,这群人也免不得面临新的生存问题,甚至在军营中饱受异样眼光和非议,大多难再堪大用了。

    不过看殷无秽此时兴致勃勃的样子……罢了。

    处理好所有的匪寇难民,天也将黑,连片的乌云笼在半山腰,遮天蔽日,瞧着竟像是要下瓢泼大雨的架势,容诀不想山里气候变化这样快。

    殷无秽刚从后面回来,雨丝就飘了下来。

    打在容诀脸上,让他本就素白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面无血色。他们此行没预料到会忽然下雨,殷无秽从身上摸出一块干燥温暖的帕子递给容诀,“阿诀,这雨越来越大了,我记得来时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过去避避。”

    容诀也是这个想法。

    离下山还有段路程,容诀叫了几个属下折返山寨取些蓑衣渔帽回来,等雨小些再下山,他和余下的人先行避雨。

    到了山洞,容诀用帕子擦干脸上的雨水,披风基本全湿了,里头的圆领锦袍也潮了,在这样急剧降温的傍晚湿冷地难受。

    殷无秽衣服比他湿的还多,不过少年火气大,体质又结实,其他下属忙着安顿山匪和难民,殷无秽去拾了些柴禾来点了一捧火堆。

    容诀烤着火,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殷无秽勤快地将他披风架在另一边烘烤,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回容诀身边。见容诀搓着手,少年担心,“还冷吗?”

    其实还是冷的。容诀小时候身子羸弱,被父母卖进宫时就落了病根,平时好好将养着倒也瞧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操劳过度,或是生了病会比常人难恢复地多,不仅不适合练武,也比常人更畏冷惧热。

    不过他习惯道:“还好。”

    少年并不相信,那手指修长匀称,却显出浅薄的青白色,他一握上去,果然冰凉一片。

    就这么一会功夫,少年衣服还潮着,手脚却已经暖和起来了,他这么包裹揉搓容诀手的时候,热量熨帖无阻地传到了容诀掌心。

    “督主净会骗人。”少年嘴上抱怨,给他捂手的动作却认真又仔细。

    容诀听了,置之一笑。

    被少年完全包裹着的手掌已经有了些许回温,他却难得抬起脸,道:“知道咱家是在骗人,给你的其他选择也无非就是哄你玩的,做什么还要不自量力去尝试?”

    说完,就想把手抽回来。殷无秽却没放,反而握地更紧。

    少年也看着他,认真道:“是不自量力还是生的希望,一切都还是未知,不是吗?希望的花都没有种下,又焉知不会开花结果?或许下次再见到他们,就是另一番焕然一新的面貌了。再说,你的手我不也捂暖了吗?”

    容诀这次强硬地把手抽了回来。

    小崽子还顶上嘴了,容诀别过脸,神色微肃。难得在嘴上吃了一回败战,回过味来却有些许欣慰。

    殷无秽看着他重又鲜活起来的脸色,放心了,不再执着给他捂手。

    他倒不是置评容诀的做法,容诀久居上位,做事一贯出于全局考虑,见的多了就算原本有些情绪,渐渐地也会麻木。

    殷无秽只是,还想要再争取一下。或许就有第三条康庄大道呢,于他,于容诀,更好的第三条出路。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安静。

    大雨也淅淅沥沥地转小,属下准备好了挡雨的蓑衣,容诀下令继续下山,殷无秽灭了火堆,始终伴在容诀左右。

    这一趟下山很顺利,不过他们回来时长梧郡郡守已经被应天府推官扣押调查了,后续自有忡州府尹审理。

    所有的难民暴动终于于此结束,他们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晚上折腾地太晚,容诀命人备水沐浴,他几乎被抽空了气力,连日奔劳再加上淋了一场大雨,他需要好好歇息调整,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阖着目放空自己。

    容诀想了许多事情,朝堂的,皇帝的,太子的,还有不可避免有关殷无秽的,少年这一趟成长颇丰,只是长势略出人意料了些。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他看顾着,出不了事。

    夜半,殷无秽被门外的急促脚步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