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鸾上前一步,拉开帐篷,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如丝如缕地从最深处传来。
里面的人伤得很重。
应鸾合上门,扭头看着负责人:“你们虐待他?”
那人“哎呦”了一声:“这我们哪敢啊?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的!我们怕他真弄出什么人命来,只好给他戴了一个禁锢手环,不让他乱动。他戴上之后倒是不攻击别人了,但是一直想解开这个东西,所以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
他将一个手环交给他:“这个和他身上的是一对,按一下按钮他身上的那个就会解开。”
她掂了一下手环,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明白了。”
负责人又叮嘱了她几句,在她身后踌躇着,不肯再往前一步。应鸾看了他一眼,自己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她没有打开室内灯,生怕让里面的人不适,所以只能借助门口微弱的阳光,仔细观察着室内的环境。
她感受到了空气中潮湿的气息,比她在帐篷外吹得海风还要重,这里似乎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场域,到处都弥漫着沉甸甸的水汽。
她向前一步,踩到了一地的水。
室内有积水?应鸾心下疑惑,弯下腰来摸了摸地面,依旧是干燥的白沙。
应鸾立刻明白过来,这里是受精神力影响的精神场域,虽然构架在现实之上,但是却依旧可以呈现出幻觉,就像是当初在阿斯纳尔密林的一样。
但是他们当初是受仪器的影响,现在她是在受谁的影响?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躺倒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一沉。
如果光是展开的精神场域就可以影响到这种程度,他本人的精神力应该非常强大。
“楚……维礼?”
这是刚才那个负责人告诉她的名字,应鸾意外地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叫起来十分顺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那个暗处的人影似乎动了动,手上的手环立刻感应般的亮起,将他牢牢禁锢在地上。
而帐篷内的环境也随着他的苏醒逐渐亮了起来,光亮自水底产生,像是一个个小气泡升腾在水面之上,而后又在水上停留,犹如发光的浮萍。
应鸾也借此看清了楚维礼的样子。他躺在那里,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孔,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侧脸。应鸾却注意到他碎金色的头发,幽暗的光线在他的发丝间跳跃,令人离不开视线。
她踏过积水,一路走过去。
帐篷不大,却被他构建出了一个非常细致的精神空间,没过鞋底的积水,发光的浮萍,墙壁上毫无顾忌生长的藤蔓,以及空气中略微潮湿的气息。
她愈发觉得这个场景熟悉。
楚维礼躺在那里,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看起来非常安静,犹如童话中的沉睡的王子。而她就是跋山涉水走到她面前的勇者,只为了给他一个珍而重之的亲吻。
如果忽视他手上的手环和她手里的针剂,眼前的场景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唯美。
应鸾走到楚维礼身前,轻轻呼唤他的名字:“楚维礼,楚维礼?”
楚维礼依旧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应鸾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坐在她的身边,将他略长的头发顺到一边,露出他完整的面庞,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没有发热,一切正常,只是身上有一些伤口,大部分都是新的,还没有结痂,渗着丝丝点点的血珠。
她拿出药水帮他处理伤口。
那人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楚维礼长得很“漂亮”,他有一头碎金色的头发,浅金色的睫羽此刻轻颤着,连五官都精致得如同画中人。这种漂亮除了他本身的容貌之外,还加上了一种天生上位者的加成,让他的外表突出得十分心安理得。
她在工具包中翻找着,想着应该给他吃点什么药,一双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拽在了地上。
楚维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一脸不快地看着她。
他的手用力地捏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到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她感觉他的手在一瞬间松了一下,而后立刻又捏得更紧了,他贴近应鸾的面庞:“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你们到底烦不烦?”
应鸾立刻注意到他没有焦距的双眼,而后还来不及细看,就被他压在身下。
他的一只手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双手,一上一下让她动弹不得。
应鸾闻到了他身上的铁锈的味道,他的伤口在挣扎之间又裂开了,但他完全没有在意,而是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被他压住的这个人。
他的呼吸间都带着血腥的气息,和周围的湿气混在一起,闻起来十分沉重。
他的力气很大,她没有办法挣脱,只好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膝盖狠狠去撞的腹部。
楚维礼吃痛,手劲一松,她就顺势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看着他。
“楚维礼先生,我是来照顾您的,我叫应鸾。”
她说出这些话本想得到他的理解,但随后她就注意到自己错了。
他的反应非常迟钝,更确切地说,他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楚维礼回过头来看着她,语气非常不耐烦:“快滚。”
“……”应鸾却继续上前一步,“您是听不到我说话吗?”
应鸾注意到他略带奇怪的动作,怀疑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五感都已经处于完全失灵的状态。能感受到她的位置,应该是用精神力判定的。
楚维礼依旧看着她,眼睛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他冷笑道:“帝国人什么时候这么烦了,发现别人讨厌你,还不知道滚远点吗?”
“我……”应鸾发现他的抵触,本想退一步好好解释,下一秒她却感觉到身后一阵阴风吹过。
她立刻警觉的回头,只见原本普通的墙壁上,居然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狮子。它像是从墙壁中钻出来的一样,毛发全都在风中飘荡着,深蓝色的双眸凌冽,盯着她的样子如同锁定了猎物,仿佛刚从沉睡中苏醒,一步步向她靠近。
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咆哮声如同雷霆般滚滚而来,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是要杀了她吗?
应鸾被它的吼声所震撼,站在原地,熟悉的禁锢感再一次袭击了她。在它的声音面前,她无法行动。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算你命好,我今天不是很想杀了你。”楚维礼满不在乎地笑笑,“小金,把她扔出去。”
应鸾回过神来,看着楚维礼,又看了看眼前的狮子。
这是他的精神体?
她看着它,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没有选择躲开。
狮子得到楚维礼的命令,从一旁一跃而上,犹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向应鸾扑去。
应鸾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果真发现狮子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它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仿佛在判断这个人是否值得真正的攻击。
然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判断一下她的味道。
楚维礼愣住了。
应鸾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笑一边由着它舔。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个狮子就是当初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虽然不知道它出于什么理由没有攻击她,但她确实对它有种莫名的信任。
狮子将舌头收回去,放在嘴里仔细感受,发现味道果然是熟悉的人,于是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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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地叫了几声,在她身边亲昵地转了几圈,而后将硕大的脑袋俯下来,四肢贴在地面,蓝色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似乎等待着她的抚摸。
随后她注意到,它和他的主人一样,都伤得很重。它只是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大喘着粗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应鸾则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小金是吧,真乖。”
狮子乖顺地趴在她的脚边,发出两声猫似的叫声,如果忽视它庞大的体型,还真以为它是可以放在手中把玩的小猫咪。
“你……”
楚维礼依旧听不到,也看不见,心却不由得震颤起来。
世界上除了他,只有另一个人能这样对待小金,那她、那她……
应鸾看了他一眼。
“应——”他的话放在嘴边,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下一个瞬间,一枚银针立刻击穿了他的肩膀。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天旋地转,麻醉正在飞快地夺走他的意识。
“楚维礼先生,看来您的态度不是很好,我也没有办法用平常心对待您了。”应鸾叹了口气,将麻醉枪收了起来,“研究所最新研发的麻醉针剂,祝您好运。”
“不、不要……”他看着眼前虚幻的人影,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就在他的眼前,他怎么可以放弃。
陆宴行交给她的麻醉剂,剂量足以立刻晕倒一个成年Alpha,但楚维礼却没有倒下,反而一步步向她走来。
应鸾警惕地后退一步。
难道麻醉剂失效了?她又打开了麻醉枪,如果麻醉剂真的对他没用,她打算再补一枪。
楚维礼撑着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努力从一片混沌中寻找着她的方向。
“别离我那么远……让我看看你,求你了。”他视野中的应鸾正在逐渐远去,于是此刻只能苦苦哀求。
应鸾顿了一下,皱眉回望着他。
他感受到她停下了,对她挤出了一个心满意足地笑容。
他被手环禁锢着,不能前进一步,却还是努力向她挪动。
为什么她没有认出来他呢?是他变样了吗,难道他变丑了?还是她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愿意理会他?
他刚才对她的态度那么差,她会原谅他吗?如果不能原谅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的心被想念和痛苦撕扯着,想见到她的欲望战胜了身体上的痛苦,他每向她靠近一步,禁锢手环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应鸾警惕看着他:“别动了,你身上的伤口都要裂开了。”
楚维礼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话一样,真的一动不动了:“那你过来好不好?”
应鸾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依旧没有放下戒心,握着枪看着他。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再抬眼时,他已是泪水涟涟,豆大的泪珠从他通红的眼眶低落下来:“是我,楚维礼,是我啊,应鸾……”
为什么不认识我了,为什么不过来抱抱我呢?
为什么要开枪打他,他根本不会伤害她啊……
“对不起……”
他只留下来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应鸾上前一步,接过他骤然倾倒下来的身体,而后将他放在了地上。
狮子看着突然倒下来的楚维礼,哀恸地叫了一声,着急地直打转。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应鸾出声安慰它。
“我以前认识他吗?”她问,“他刚才叫了我的名字?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狮子蔚蓝色的眼睛看着她,没摇头也没点头,楚维礼失去意识,它也没有办法存在太久,只能蔫蔫地趴着。
应鸾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无奈地说:“你也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