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的建筑由灰白色的岩石磊成,长条藤蔓垂挂在四周,只露出一方宽大的石头门。
里头很深,石门内神殿正中央立着一块光滑石碑。
“莫妮卡”穿得太过妖艳,引起路过人的不满,投去鄙夷目光,低骂什么人都能来之类的话,不过他们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没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太久。
在老头士兵的指引下,陆迪穿过神殿建筑,来到一方石洞门口。
洞口的守卫左肩章上的图案是魔杖,旁边扣着五颗星,代表他是政府魔法军,五星魔力。右肩章绣了一只和平鸽,绿色肩章底版上缀有一条金色细杠,横贯三枚星徽和三条敞口V字形杠,代表他的大尉军衔。
听吉利说过,和平时期政府军与魔法军平起平坐,魔法军甚至退居幕后。但战时魔法军的地位无可比拟,这里站岗的都是四星法师大尉,可见一会儿有重要的集会。
守卫仔细查验了准入邀约函才放他们进去。
洞后方的场地有半个体育场大,像鱼嘴一样敞开。
地上摆了许多长凳,已有百来号人落座。
隔着断壁,正对面矗立着百米高的圆柱形石崖,面积不大,四周没有与之相连的山体,完全像天上直直插入海平面上的一根巨型石棒,与人来人往的鱼嘴形半开石洞隔着十多米宽的天堑。
百米下惊涛拍响,湿冷海风自四面八方逼仄岩洞。
外围做了半米高的石柱围栏,靠近断崖座位的人很能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陆迪的位置在第三排最左侧,边上就是围栏,士兵走后不久,老头也来了,他与陆迪对视了一眼,坐到了最前排的C位。
天空狂风大作,从密集的乌云之中飞下一条龙,正是银隆化作的银龙。
他翻卷在浓云之下,龙身散发金辉光芒,圆柱台面在金芒的照耀下显现出布满秘纹的古老魔法阵。
人群中有人惊呼:“失传的古魔法术,银隆校长到底几岁了?”
陆迪扫视一圈,无人能答,大家目不转睛盯着天堑那头的圆台,魔法阵渐渐隐去后,台边缘等距离升起三块下窄上宽的扁长黑石。
下一秒,银隆换回少年模样出现在圆台上。
石门那头传出一声摔响,守卫大声喊道:“长官请进!”原来是打腿致敬,军靴发出的响动。
众人回头望去,从来路进来一个戴满了勋章,头发花灰,一身□□的老人。
杰西夫看到他立马起身摘帽,侧站着以示尊重,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都起立面向他。
陆迪刚坐下就看见那位老人站在了圆台中央,与银隆握了手。
“非常感谢您的到来,马瑟夫先生。”
约翰·马瑟夫!詹姆来克昂·达克的授业恩师。
陆迪内心震惊,他得有一百六十多岁了,魔法世界的人居然可以活这么久,历史书上的图像还是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照片。
在此之前,第四次魔法大战过后,他再也没出现在世人面前过,许多人传言他已经去了天堂。
看来,误打误撞来的这个场所,就是各方的结盟之地,除此之外,再不能解释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魔法师为何出山。
“尹菲瑟伯还没来吗?”
陆迪再次震惊,马瑟夫的嗓音一点不干巴,估计还能活好些年。他们两个特意放大了声音,让这边的人听见。
半小时后,天上降起浓密雨水,原本大家都陪站着,现在很多人见迟迟没动静坐了下来。
杰西夫看不下去了,说道:“马瑟夫先生,尹菲瑟伯迟迟不见人影,让您和银隆校长在此无故等候半小时,看来隐形军结盟的心并不坚定,不如两位先去城堡稍作休息——”
咣!
天空雷鸣巨响,起初看不确切,等看清天上的某个黑点,再一眨眼,那人已经到了近地面。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两个跨步就闪身到了圆台之上。全副武装,戴着魔鬼银制面具,厚实皮手套。
“本来打算打道回府,听到你说的我改变主意了,不来问个清楚晚上很难安枕啊。你们提出联盟,就是为了召开虚伪的联盟仪式,把我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这话一出,坐着的人坐不住了,站着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银隆一个手势,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他彬彬有礼行了个代表同盟的抱手礼,“这位怎么称呼?您说的我不十分理解,意思是——来的路上遭埋伏了吗?”
“何止”,隐形军代表的声音用魔法处理了,他冷哼一声,扔出一枚三角形的莹亮白石。
“我想问问,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马瑟夫抬手,那枚三角形的白石自动飞入他掌心。
“魔法军独有的淬毒魔箭,中箭的人魔魂即刻消散。”
这头一阵哄乱,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观众席”上魔法军的几位代表,猜测不断。
马瑟夫握拳,淬毒魔箭的箭头立马化成灰。“我以从业一百三十年的信誉担保,这不是我的意思,更不会是皮尔逊国王的意思。”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马瑟夫公爵”,戴着恶魔面具的人语气较前面客气一些,“不过我们损失惨重是事实,尹菲瑟伯先生留守军中,派我过来,这是信物。”
他戴了手套,手里现出一柄黑色长剑,与崖边竖立的黑石形状很是相配。
陆迪这才看出来,黑石是长剑的剑鞘!
“今天这事不劳烦你们亲自查,我把证据带来了。”
那人挥手,圆台上出现上山时跟杰西夫说话,被威胁要去自杀的男人,以及一枚魔法戒指。
男人招供杰西夫为了破坏这场联盟,让他去跟自己养了多年的魔法师私军半路埋伏,对落脚在隐秘岛东边的隐形军下手。再反过头来嫁祸给魔法学院,让政府军跟魔法学院交恶。
没想到分在岛上的这支隐形军太厉害,就算他们用了数不尽的宝物,还是没能得逞。
那枚魔法戒指是杰西夫炼制的,上面有他的魔力印记。
联盟典礼开始之前,这人交了一枚假的给杰西夫,然后在自杀的过程中被这位隐形军代表在杰西夫手下救了,才晚来了半小时。
事已至此,杰西夫无可辩解,政府军、魔法学院、隐形军同仇敌忾,马瑟夫让人用魔魂锁链把杰西夫拷上带走。
陆迪本来冷然看戏,直到士兵穿过人群来拉自己,才反应过来。
靠,他现在是这个奸细的姘头啊!
“这女人是杰西夫的情人,必须一起带走。”说话的正是带路上山的杰西夫手下,看来瞧他上司不顺眼很久了。
真是无妄之灾——
正当陆迪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不是莫妮卡的时候,圆台上的隐形军代表叫了句“等等”。
众人奇怪地望向那人,只听他说道:“与他无关,易形药水。”
杰西夫手下恍然大悟,从魔法袋里取出一管药剂灌陆迪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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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迪很快显现出自己的样子,恢复的身形裹在一身皮草衣裳里,显得尤为滑稽。
这女人的衣服带着一股子烟味,在他狼狈的情况下更难闻了。
“两位先生,你们答应的可还算数?”隐形军代表拉回重点。
他一开口,所有的目光又被吸引了回去。
马瑟夫用行动代表回答。
他伸手一抓,从空间裂缝里抓出来个人。
牙加!
好厉害的空间咒,陆迪甚至感觉不出附近有使用空间阵的痕迹。
“请查验,绝对不存在顶包问题。”
隐形军代表点头,“那就请吧。”
圆形石台上的三人各退一步,让出中心的空位,那处升起一人宽的圆形器皿。马瑟夫身体未动,用意念唤动魔力把牙加送往器皿之上。
银隆掏出一张防水牛皮纸,照着宣读:
牙加·点答,男,魔加族,于魔法历1157年4月3日11时08分在季风城礁群小镇,海滨浮热酒馆失手误杀一位平民,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经查实,1125年,牙加勾结黑魔法军团,利用职权便利,收集镇守在迷瘴森林东北海岸勤劳村里的魔法军队的驻扎信息,泄密给哈木里暗黑巫师,导致整个三部二支部魔法军队全军覆没,并栽赃给彼时的隐形公爵尹菲瑟伯先生。
鱼嘴山洞里的人很难不唏嘘。
“肃静!”银隆把声音放到更大,“关于此事,现在已进行深入调查,欢迎各位提供有效线索。”
他继续宣读:
1142年6月至1157年3月,牙加担任魔法帝国政府军第二军团大校期间,共套取公款1300万余元,收受服务对象礼金853万元,以家人亲戚名义建造私人别墅,购买私人游艇,同时用于公务招待,购买礼品等支出,严重违反帝国关于廉洁从军从政的规定。
案犯牙加·点答受审态度恶劣,极不配合,数罪并罚,撤去政府军第二军团大校一职,撤去军队执法二级官员一职,于1157年4月5日,也就是今日,处以极刑。
牙加被倒悬在圆形器皿上方,鼓囊着嘴张不开口,很快头顶滴落一注血,魔魂被抽出用魂火燃烧。
一分钟后,整个人抽搐不停,化成绿雾消散。
观众席无人敢吱声,默默看着听着,胆子小的捂脸不敢直视。
盛满血的圆形器皿散发三道冲天光柱,三柄剑鞘缓缓朝中心移动。
处死牙加杀鸡儆猴,他的血还是祭品。
黑剑插入剑槽,马瑟夫道:“盟约岩台的三柄古魔法骑士剑代表团结、信任,今天骑士剑插入,契约即刻生效。如有违约,魔魂飞散。”
每一柄骑士剑都飞出一缕光芒化作乘马上的骑士,朝外严阵以待。
光柱仪典过后,银隆朝鱼嘴山洞说道:“请各位见证者移步山下城堡稍作休息,今日天气不明,明日送大家出岛。”
人走的差不多了,圆台上的三个仍旧没有动静,陆迪也还坐在护栏边。既然隐形军代表帮了自己,他想,自己应该对他有用。
那人对另外两个说了什么,马瑟夫和银隆闪成两道光影,眨眼不见了行踪。
隐形军代表站原地看了他一眼,也踏空起身,往山另一侧的悬崖城堡方向离开。
陆迪一个人吹着海风,看着圆台上没有实体的魔魂骑士,有些茫然。不过仅茫然了片刻,他从千头万绪中扯出了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