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延曾经有过朋友。
归延做面具的本事是一个少数民族老头教的,老头也是傩戏师。那时候归延跟着剧组进山拍电影,一去就去四个月,四个月不出山,老头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归延就是那次认识他的。
老头一看到归延,就激动地拽住归延,要求他跟自己学傩戏。老头说傩戏这本领不是谁都能学的,有天赋的人凤毛麟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天赋的人,老头不能放过,不然等老头老了,傩戏就失传了。
归延跟老头解释自己是跟着剧组来的,最多在这里呆四个月,不会久呆,老头说没关系,四个月够领归延进门,剩下的,他会给一本手记让归延回去学习。
归延想着,多一门本领不是坏处,他当时也没想到老头教的傩戏不是普通的傩戏,这玩意居然这么神奇。
归延学会了傩戏,同时在剧组交了一个好朋友,对方也是演员,跟归延年纪相仿,没归延有名气,也没归延有演技,他叫宋渡。
归延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他十分珍惜这个朋友,对宋渡有求必应。
宋渡跟归延借钱,归延不拒绝;宋渡让归延向导演和制片推荐他,归延也不拒绝;宋渡想让归延跟他共享资源,归延还是不拒绝。
不过导演和制片用不用宋渡这个事情,归延的推荐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宋渡这人没灵气,导演制片都看不上他。
再后来,宋渡知道了归延做面具的本领。
宋渡欣喜若狂,问归延:“这些神奇的面具,就是你演戏演这么好的原因吧?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跟我说?”
归延连连摆手,说:“不是的,戏是我自己演的,没有借助这些面具,这些面具不能提高演技。”
“你是怕我偷了你的面具,抢了你的饭碗吧?”
“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给我做面具?”
“因为这些面具对提高演技没有用,不是戴了面具演技就变好了。”
“你嘲讽我演技差?”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
“宋渡你别生气,你要是真想要一个面具,我给你做就是了。”归延见宋渡生气了,语气立即软了下来,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他很在乎宋渡,他不想看到宋渡不高兴。
宋渡一发怒,归延整个人都慌了;归延慌了,宋渡明显是看见了。宋渡知道归延在意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听到归延说愿意为自己做面具,宋渡才消了气。
宋渡准备去试镜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对宋渡来说非常重要,宋渡很想拿下这个角色,但这个角色的人设跟宋渡本身的性格相去甚远,演绎这个角色对宋渡来说有些难度,宋渡便让归延帮自己画一张面具。
“面具依然还是我的脸,但面具的神态、眼神、气质,都要符合剧本中对角色的描述。”
归延照做。
宋渡戴上了面具,自认为效果非常好。
但那场试镜宋渡最终还是失败了。宋渡把失败的气全撒到了归延身上。
“我都说了,那只是面具而已,对演技没有多大帮助。”归延对宋渡说。
“你胡说!肯定是你故意不把面具做好!”
刚刚经历打击的宋渡心里有股火急需发泄出去,他看到一旁有一把水果刀,怒火中烧的宋渡把归延摁倒在地,失去理智地拿起刀在归延脸上乱划,发泄怒火。
“你不是会做面具吗?做去吧!让我看看你给你自己做的面具是不是比给我做的好!”宋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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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归延脸上刀上的来历,左轻白坐在地上,问归延:“后来呢?后来你报警了没有?宋渡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吗?”
归延摇了摇头,“当时吧,我可能脑袋进了水,我居然想,他好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要是报了警,他一旦被抓,那他这个人不就毁了吗?我只有这么一份友谊啊。所以我没报警。不过没过多久,他跟别人吸.毒被抓,国家对这方面管得很严,一旦被抓到,那就是百分之百被封杀,宋渡被封杀了,人也确实毁了,我想反正他得到惩罚了,就懒得再计较了。”
左轻白把手放在膝盖上,脑袋枕在手上,对归延说:“你知不知道,其实宋渡不是不知道面具对提升演技压根没有用,做得再好都白费,但他依然把气撒在你身上,是因为他知道你只有他一个朋友,笃定你会因为害怕失去他而选择忍让,所以有恃无恐。”
“我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敢拿刀划你脸,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的。”
“他很清楚他试戏失败不是你的责任,却偏偏找你来背锅,就是仗着你对他的忍让。”
“我也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啊?”
“我知道了,跟人交朋友、向人乞求爱是件很危险的事,不管想要什么爱,父爱、母爱、恋爱还是朋友之爱,找人还不如找鬼呢。”归延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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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轻白凑近归延,盯着他看。
左轻白问:“你要因为几个烂人,而放弃所有人、放弃所有可能性吗?”
归延不说话。
左轻白又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爸、你妈、宋渡三个人。”
归延把自己抱紧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剧组的人发现,围在归延身边的那一群助理和保镖都不见了。
不是归延自愿让他们不见的,而是左轻白死活不肯把鬼奴还给归延。作为一个捉鬼师,左轻白立场坚定,鬼奴必须死。
没有了保镖和助理的重重包围,归延不得不直面剧组所有人。
归延很不适应,一个人缩在角落,不过剧组的人很热情,纷纷去跟归延打招呼,还分水果、零食给归延吃。
这个剧组的氛围非常好,大家都很友爱。其实剧组跟人一样,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剧组也有各种各样的,有的剧组勾心斗角特别严重,有的搞什么剧组夫妻、花边新闻一堆烂事,但这些情况现在这个剧组全都没有,现在这个剧组干净,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
在大家的带动下,归延慢慢地放下了戒心,跟大家正常相处。
“怎么样,以前被鬼奴保护得太严实,都不接触人,现在没有了保护,觉得跟人相处也没那么可怕吧?”左轻白对归延说道,“鬼奴再好,人始终还是要回归人群的。”
这部电影有一个角色迟迟没定下来,就是那个让主角心动的女孩。直到电影拍摄进程过半的时候,饰演这个女孩的人选才定下来。
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所以直到这个演员进组了,大家才知道她是谁。
某天早上,左轻白在组里看到了她的噩梦——金绮月。
没错,金绮月就是导演千挑万选定下来的人。
为了贴合这个角色,金绮月一改平日她喜欢穿红裙子的习惯,换上了小白裙和小白鞋,她长发披肩,剪着乖巧的齐刘海,精致的五官略显幼态,像个娃娃手办一样站在金色的阳光里,整个人纯洁而美好。
导演高兴得连连拍手叫好,说:“绮月往这一站,就给人初恋的感觉!这就是我想要的!”
一旁的左轻白在心里连连翻白眼,心想:我靠,她一个500年的老鬼,怎么就给你初恋的感觉了?
左轻白在那胡思乱想,忽然,阳光里的金绮月偏了偏头,一脸纯真地看向左轻白,并朝左轻白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个“甜甜”的微笑直接让左轻白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