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来敲门》全本免费阅读
晚餐准备就绪，营地中间，围着烤全羊的烤炉摆了一圈餐桌椅，各村村长招呼大家入座。
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就算是没见过面的，交换了名字就算认识了，彼此搀着胳膊，紧挨着坐在一起。
桑西和程蒲先把多吉带回了帐篷附近，来得有些晚了，只剩下角落里的一桌还有空位。
索朗原本也想过来，半路却被邻村村长喊走，说是有些用药的问题想要讨教。
这桌的人大都是外村的，听说程蒲是从遥远的海边城市过来的，又是生态旅游项目顾问，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
试探性地交流两句，发现程蒲还挺好相处的，大家都放开了不少。
热络以后，有人发出嘘声，示意大家安静。
几位村长走到餐区中间的空地上，主持开幕仪式。
其实说是仪式，环节却很简单。
村长们先是向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接着再祝愿明天参加赛马的骑手都能取得好成绩，而后，晚餐便开始了。
一盘接着一盘的热菜上桌，炖牦牛肉、水煮羊排……道道都是硬菜。
同桌的人怕程蒲第一次参加赛马节放不开，直接端着盘子把肉往他碗里拨。
本来就不大的一只碗，很快便冒了尖。
程蒲连连摆手，用刚跟桑西学的藏语说着「够了、够了」。
对面端着盘子的大哥眉心一蹙，转身朝隔壁桌喊：「喂，你们那里还有没有空碗？」
程蒲默然，转头向桑西投来求助的目光。
桑西一直在旁边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肚子痛得不行。
连他也搞不定的事情——这倒是很罕见！
不是她不想帮程蒲的忙，实在是高原儿女刻在骨子里的热情在燃烧。
虽然居住在高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牦牛肉，其次是羊肉，但是这么多大菜汇聚一桌的情况实属罕见。
邻村的朋友们满腔善意，想把自认为好的东西分享给他，要是这个时候出言制止，就有点挫伤感情了。
程蒲眯起眼睛，脸上多了几分郁闷。
眼见着第二只碗也被堆成一座小山。
边上的人见他不动，好意劝说道：「你太瘦了，在高原上怎么能行？多吃点、多吃点！」
他只得扯扯嘴角笑着应了，转回头对着自己面前的两碗肉怔然出神，好像在给牦牛肉相面。
桑西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拿起一个空盘，又捡起一把割肉的小刀。
再回来的时候，盘子里多了一份切好的羊肉。
不多不少，正好他习惯的分量。
她凑近程蒲，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别的肉都齐了，少了烤全羊怎么行？这不是厚此薄彼？」
程蒲意味复杂地瞥了桑西一眼，“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桑西忍不住笑开，「别客气，要尽地主之谊嘛！」
话是这么说，手上却在放下盘子的同时，悄悄挡住了其中一只碗，将其挪到了自己面前。
她做的滴水不漏，同桌的人都没注意，仍然聊着天。
身为事主，这点小动作可瞒不过程蒲。
他刚想对桑西说点什么，后者却轻轻踢了下他的椅子。
「别看了，快吃吧。」她狡黠地眨眨眼，「再看就该被他们发现了。」
眼尾一弯，跟一只小狐狸似的，就差个来回摇晃的绒尾巴。
程蒲忍不住弯起唇角。
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尝了尝，竟然比自己之前吃过的任何羊肉都好吃。
带着一股淡淡的酥油香甜。
聊到高兴处，大家坐不住了，各桌频频碰杯。
桑西借着气氛啜饮了一小口青稞酒，酒液刚刚划过喉咙，视野里便多出了一只陌生的手。
抬眼一看，是个身材魁梧的平头青年。外表看起来有些凶悍，脸上的笑容却非常青涩，给人以强烈的反差感。
「请问……你是昂鲁村的桑西吗？」青年问。
桑西点点头：「对，我是。」
青年把酒杯往前推了推，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那个，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示好的意思明显。
桑西还没回答，程蒲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如果你是想问生态旅游项目，可以请你们的村长联系县里的负责部门。”
青年皱起眉，切换成普通话：“不……你说什么生态旅游？”
“那就是为了明天的赛马比赛？”
青年眉毛之间的沟壑更深了：“我不参加赛马……”
“那你是为什么来的？”程蒲笑容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青年的脸色一阵粉一阵红，在原地杵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我就是为了明天的比赛来的。」
他身上紧绷的力道卸了，破釜沉舟似的大声说：
「昂鲁村的桑西——请你比赛加油！」
说完，青年咕咚咕咚地灌下一杯酒，不等她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桑西朝他离开的的背影举了举杯。
而后，好气又好笑地转向程蒲。
「人家什么都没说呢，这样对待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蒲说了句“抱歉”，自己也喝完了一杯酒，权当是给刚才那位青年赔礼道歉了。
“经常会有追求者来和你搭讪吗？”
酒劲上来，他的耳垂微微泛红。
桑西把酒杯放到一旁，手肘拄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
「放心，这是我遇见的头一个。」
毕竟之前索朗总是在她身边，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不会自讨没趣。
程蒲不难猜到其中原因。
那是他无法触及的、她的曾经。
他端起酒壶，再次给自己倒满了青稞酒。
杯口快到唇边，忽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青稞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不能当水喝啊。」桑西满脸不赞同。
「苏临和姚青筠都没来，我要和阿爸一起住帐篷。你喝醉了，可没人照顾你。」
程蒲没有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桑西撇撇嘴，「怎么不说话？不会现在就醉了吧？你……」
后半句话变成一道轻呼，又怕引起旁人注意，硬生生憋住了。
程蒲略微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他的唇柔软而饱满，蒙着一层潮湿的水润。
指尖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被电流击中，顺着胳膊一路上行，令她打了个颤。
他的嘴唇，亲起来的感觉也会很不错吧……
桑西猛然惊醒，暗骂了句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