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今日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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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事厅是第一进庭院的正堂,里面只点了一盏灯,门口并无人值守。紫璇在前、瑾瑜随后,猫着腰快步穿过院子,蹲在了一扇窗下。

    透过窗子里透出的影子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隔着门窗,他们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

    正烦恼如何才能听得更清楚,其中一个人突然发火,声音高了几度:“过去这么多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受了伤的女子,她就是再厉害还能逃出你们洪漕帮的天罗地网去?”

    另一个人则惶恐不已:“属下着人成日里守着城内各处,的确没有发觉可疑的人。嘉兴不小,洪漕帮又是一帮江湖人,总有照管不到的地方,不是我们不用心、不把您的命令当回事,实在是大海捞针,难以遂心。还请少主宽宥。”

    瑾瑜偷偷探头,用指头戳破一点窗户纸,看到房中说话的正是那晚他在民居房顶上见到的两人,一个是坐在上首执扇子的那位,还有一个就是穿披风那位。

    “洪漕帮上下都夸你吴副帮主办事妥帖,可你就是这么给倪家庄办事的?怎么?帮主的位子坐久了,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吴宏忙跪下来:“属下忠心可鉴,绝不会有别的心思。这次差事没办好,属下责无旁贷,愿意戴罪立功。等我抓到那个女子,再和您还有老庄主讨赏也不迟。”

    “哼,你倒是会说话。难不成任何人犯了错,只要说一句‘戴罪立功’就可以搪塞过去吗?”

    吴宏避重就轻,立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希望能以此平息这位“少主”的怒火:“那女子至今毫无音讯,说不定当时根本就没有进城,故而我们如何盘查都没有结果。虽然这次失了先机,想再抓住她已然不易,但我们还是要想些办法。江南地域广大,可她受了伤,又孤身一人,走不了多远。

    洪漕帮虽然是个小帮派,但胜在于江南运河所过的所有州县都有分舵。我已传下命令,要各分舵近期安排人手在航道、陆路的各处关口布下人手,盘查来往的女子。如果遇到武功高的或是受了伤的,都不得打草惊蛇,只要偷偷跟着并及时禀报给各位舵主即可,舵主有了消息自然会直接呈报给我。这世上武功好的女子并不多见,何况又是最近才受了伤的。如此严防死守,不怕人找不出来。”

    他停了下来,少主阴沉着脸色,绕着他转圈,盘算着他的这番计谋是不是可行,一会才说道:“陆路?洪漕帮的势力,还伸不到陆路上去吧?”

    “少主见事极明。那些连接州县的大道我们自然是使不上力的,但是州县之内,不管是市集商铺,还是街道里坊,我们派些人,伪装成来往的行脚商或是闲人总是可以的。”

    这位少主似乎对此回答还算满意,他将吴宏扶起来:“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那女子受了伤,你需得安排人把好各处药铺,让她得不到医治,这样人就容易撞到我们的网里来。我也会知会父亲,让他派人配合你们,着人留心官道和城门。”

    吴宏垂首道:“谢少主,这一次我一定指挥好手下,不会再出纰漏。”

    “希望如此吧。”

    少主说完这话,便起身出门。瑾瑜未雨绸缪,一见他动身,便携住紫璇的手,带着她飞上了议事厅外回廊的梁上,这才避免了被他发现。

    吴宏将人送到屋外,一直到那位“少主”看不见了,才站直了身子,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有个人从前面门厅里走过来,对吴宏道:“副帮主,他走了?”

    吴宏点点头,没说话。

    “这也逼得太紧了,副帮主,我们……”

    吴宏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正色道:“宴会已经开始了,帮主今日兴致不错,您从临安府请来的名妓应该也已经上场献舞了,您赶紧过去吧。”

    等他二人走了,瑾瑜才和紫璇飘下来,在夜色中赶往宴会厅。

    刚到厅外,便听到一阵喧嚣,不少宾客急匆匆从里面奔出来,嘴里喊着“杀人了”。

    紫璇心头一紧,顾不上许多,即刻奔向厅里,瑾瑜紧随其后。然后两人便看到穿着成舞女样子的阿琼,被几个洪漕帮的人压在范广胜的座旁,动弹不得,口中却不停地挣扎和咒骂。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正滴下一滴血来。

    一旁范广胜捂住心口,高声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吴宏三两步抢上前去,蹲在他的身边安抚他:“帮主,帮主,你看,她已经被擒住了,没事了,你看她。”

    说了两遍,范广胜才稍稍平静一些,胆战心惊地伸出头去看地上的阿琼,见她已然威胁不到自己,才得意道:“好好,抓的好,快把她杀了!”

    阿琼嘶吼道:“范广胜,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范广胜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并没有认出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可是自己近来见过的青楼女子虽多,里面却没有一个长这样的,难道自己记性不好,给忘了?

    阿琼自嘲地笑出了声,然后稍稍放平了一点声音:“范广胜,你果然毫无良心。你还记得兰馨吗?十年前杀死了她,还杀死了你和她的孩子,当时她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你怎么下得去手!”

    “兰馨?孩子?”范广胜迷茫地看向还蹲在他脚边的吴宏,似乎指望他能够帮自己想起来这些事。吴宏想了想,好像真的知道,附在范广胜耳边说了几句话。

    范广胜这才从记忆的尘埃了找到一点往昔的影子,他仔细地看着阿琼,惊叫出声:“你!你是谁?”

    “我是谁?”阿琼冷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是阿琼。你可还记得,你曾经有个女儿,你和兰馨的女儿?你可还记得!”说着,她又想爬起来冲向范广胜,可押着她的人力气很大,她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

    周围尚在厅内看热闹的宾客们都开始私下里议论起来。吴宏一心都在范广胜身上,根本没想着让人招呼这些宾客下去,好让他的帮主独自处理家务事。

    范广胜在阿琼的逼问下有些失神,旋即又露出喜色来:“你是阿琼?我的女儿,哦哦哦,对,我还有个女儿。”只见他站起来越过吴宏,似乎想要去扶她。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换来的却是阿琼的鄙夷,她冲着靠近的范广胜啐了一口,骂道:“滚!你拿刀砍向我说要杀了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你的女儿。如果不是我娘护着我,我早就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