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瑶拿了酒进来,林茂自己斟了一碗喝下,眼睛也从紫璇身上挪开,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些年来我很少喝酒,就是怕自己意志消沉,忘记仇恨,忘记晗月是怎么死的。”
紫璇动了一下,瑾瑜忙牵住她的手。
“我要让这仇一直揪着我的心,啃噬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我还有大仇未报!”林茂说罢,又仰脖将新倒的酒一饮而尽。
思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茂,心中越发害怕,可是她更怕爹爹伤心,便挪近些,守在他身边。
“晗月是我的妻子,就算我们还没有正式成婚,我对她的情意在天魄门中也是无人不晓。如果不是文远骥搅动风云,晗月怎么会离我而去,怎么会……”
林茂说到一半,又仰头干了一碗酒。然后才定了定神,开始从最初遇到晗月讲起。
“第一次见晗月,好像是一个蒙蒙的烟雨天,她撑着一把江南常见的油纸伞,上面画着点点桃花,从牌坊那里一步步拾级而上。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我的心已经被这副景象勾去了。
“晗月被接来太白山的时候还不足十五岁,父亲的几个弟子中我与她年纪最为接近,也还没有被父亲派外面的差事,是以有很多机会可以赖在她身边。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性子安静,只喜欢弹琴和侍弄花草。我就每天听她弹琴,看她给花儿浇水、修剪枝叶,日子过得安稳又美好。
“时日一长,门中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我的心在她身上。父亲听说我们两情相悦也甚是欢喜,还作主说,等晗月过了十六岁生日,就让我们成婚。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可谁知……”
他顿住片刻,又换了另一件事来讲。
“晗月身子骨弱,一年中有三四个月总是病着。有一回她发了高热,门中的医者尽皆束手无策,我无奈,只得带着她求到许淑平那里。许淑平是我爹的续弦,为人冷漠,自视甚高,嫁过来后与我一向不太亲近。我惦念亡母,不满父亲在她离世不足半年之时就迎娶新妇,故而也极少和她见面。
“可那一次,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听人说许淑平未出阁时就和自己的师兄弟一起研习医术,实力不容小觑,我再不愿意对她低三下四,为了晗月也得先放下我的怨怼。
“许淑平果然高明,晗月在她那里一日好似一日。这之后,晗月一有不舒服就会去找她。二人越来越亲近,我也不免多去了她那里几次,偶尔听她讲论医道和武学,也总是颇有收获。慢慢的,我对她的防备之心就没有那么严重,遇到为难之事也会寻求她的建议。
“我爹死前一年,许淑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告诉我晗月将有危险,叫我带着她赶紧避离太白山,最要紧的是躲开我爹的耳目,千万不能被他找到。我不敢轻易相信,尚在犹豫之中,当天晚上的确有人来传我爹的命令,让晗月单独去见他。
“我放心不下,便闯入了他的书房,问他找晗月何事,却被他骂了出来。他还警告我,他要办的是令天魄门发扬光大、傲视武林的大事,叫我不要妇人之仁,为了一个女子婆婆妈妈,坏了他的大计。
“虽然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他言语之间似乎把晗月当成了某种绝世的武功、或是什么延年益寿的神药,十分可怖。我不再多想,立刻和晗月匆匆收拾了一些银钱下山。“
“你的质问,恐怕已经会让令尊有所防备了吧?下山没有那么容易。”瑾瑜道。
“的确如此,我们刚出了门,就被爹派来的人围住了,多亏了晗月的一个朋友,我们才能顺利逃脱。”
“太好了!”思瑶高兴地拍了一下手。
林茂却苦笑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和晗月逃出太白山,自以为安全,可却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爹之外,还有另一人觊觎门主之位,觊觎晗月!”
“她被人抓走了?!”瑾瑜猜。
林茂用力锤了一下桌面,酒碗砰得跳起又砰得落下,正如他此刻剧烈起伏的胸口。
“我们私奔在外,不免奔波劳累。晗月身子本来就不好,可她从来不抱怨,一直都硬撑着。直到有一天晚上,她不适得厉害,一整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第二天起来脸色难看的吓人。我虽然懂一点医术,但也只是跟着许淑平学了一点皮毛,根本不敢贸然医治。
“没有办法,我只好带着她去找大夫。那是个很小的镇子,只有一家药房兼作医馆。大夫只瞧了晗月一眼便说要去内厢仔细查看,并且不许我进去。我虽觉不妥,却因为顾忌晗月的病势没有反对。谁知过了许久,那个‘大夫’再也没有出来,大堂里的人也不知哪里去了。我心道不妙,忙冲入后堂,却哪里有半个人影。正当我发疯似得到每个房舍挨个儿寻找时,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我,在我的头上猛击了一下。”
“是谁?”瑾瑜问。
林茂摇了摇头,带着深深的懊悔:“他身法轻巧,又是从暗处袭击,我什么都没察觉到就晕过去了。”
“那后来呢?前辈醒过来之后没有继续寻找吗?”
“继续寻找?”林茂猛地看向紫璇,旋即又对着瑾瑜怒吼:“如果你是文远骥,会让我轻易逃脱,继续寻找晗月吗?”
“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爹所为?”紫璇与他针锋相对。
瑾瑜也道:“还请前辈将后面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至于是何人所为,我们或许可从这些细节中发现端倪。”
林茂冷笑了几声,移开了目光,继续道:“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是晗月了,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文远骥!文远骥……你好狠的心!”
说到激动处,他再一次锤向桌面,一条桌腿咔嚓断裂,酒坛酒碗沿着倾斜的桌面滑到地上,应声而碎,没喝完的酒撒了一地。
思瑶本来坐在林茂身边,被这一下吓得跳了起来,酒坛炸开的碎片四散飞出,瑾瑜展开轻功,将她一把拉开。天色渐黑,山风在窗外呼啸,弄得窗户咯咯作响。
林茂眼中迸发出熊熊恨意,谁都不敢贸然发话。最后还是思瑶走近他,抱住他落在桌上的拳头,低低唤了声:“爹爹。”
林茂回握住思瑶的手,颇感欣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醒过来后,已经明白自己中了贼人的奸计。不仅让晗月落入其手,就连我自己也被关押了起来。我心急如焚,奈何那个地牢密不透风,只在一面墙的下面有一个小口,仅供饮食出入。我根本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我仔仔细细摸过地牢中的每一寸地方,墙面和地底皆是夯土垒成,坚硬无比,以我个人之力根本无法推倒,砸开更是妄想。唯一的指望是每日给我送饭的洞口,但是那个洞实在太小,而送饭之人又十分仔细,每日只把碗筷推进来便立刻便洞门堵住。我每日吃完饭需把碗筷放在洞口,下次送饭的时候自会有人收走。
有一次,我故意把吃饭的碗放的稍远些,送饭那人第一次摸不着,便伸长胳膊了再摸,我伺机抓住他的手腕,稍稍使力,那人便痛的大叫,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指使他把我关在这里……”
“他怎么说?”
“那人是个哑子,只会咿咿呀呀地叫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拉住他手腕,他也丝毫不能反抗,显然是不会武功。
“当时我发了狂,拉住他的手死也不松开,他不说话,我就猛地扯住他,听到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撞在石头墙上,发出咚咚咚的巨响,伴随着他闷闷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喊叫。我也不管他的死活,只管死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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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他,让他回答我,仿佛这么做能够减轻我的愤怒、我的不安……过了没多久,他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思瑶两只手握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林茂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知那人是死了还是伤了,再以后给我送饭的就换成了另外的人……”
“这件事之后,我的神志清醒了不少,明白要想逃出去,就得稍安勿躁、等待时机。而在此之前,我的功夫绝不能落下,于是我就在牢中捡起了少年时所学的各项功夫。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练功……还有当日许淑平劝我出逃时给我的一本医书,我实在练不动了,也会拿出那本书稍稍看两页。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后来我虽然尝试过几次,也都没有办法从来人口中套出一星半点信息。我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把功夫练得越来越熟,再做打算。
“可是机会不会轻易到来。我在那儿过了一天又一天,刚开始还能数着日子,可是到了后来,我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是何年何月,更加不知道晗月是生是死,久得让我觉得我可能一生都要在这牢中度过了。”
许久没有说话的紫璇,这时方开口道:“不过你终究还是逃出来了。”
“当时我万念俱灰,觉得许久以来我都是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前景之中。这里密不透风,外面必然也是障碍重重,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晗月说不定也早就糟了毒手……什么练功、什么学医,只是我不敢想象最坏的结局,一直拿这样的借口安慰自己罢了……”
瑾瑜听着,心中闪现出自己在倪家庄地牢里的情形,他不过在那里困了十几日便那样困顿,林茂当时只会比自己惨上百倍千倍。
“……我一心求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每日送来的饭菜也不吃,就等着哪天老天爷看不下去把我收去阴曹地府。说来也巧,那个地牢里中唯一的光源是壁上的一盏油灯,送饭的除了饭食每隔几天还会送灯芯灯油来。平日里我要么在灯下练武学医,要么在黑暗里调息筹划,从来也没往天上瞧过……”
紫璇了然:“四面没有出口,人却能近来,那么……”
林茂点头道:“你很聪明,可我当时却想不明白。我不吃不喝、也不理睬来人送来的灯油,没几日灯油燃尽,地牢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或许是快死的人感觉格外灵敏吧,有一天我头脑放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突然发现顶上似有一道缝隙,里面透出些微的光亮来,当时心念一转,已想到之前自己摸索四周的时候落下了什么。
“我挣扎着想起来一探究竟,却因为饿的太久,光是坐起来就已经眼冒金星,别说还要上去查看。我不能急,我得沉住气,又花了几天,好好吃饭,积攒力气……大概过了三日,趁送饭的收走碗筷,我才施展轻功,借着壁上放灯的架子跃上。左手持灯,右手牢牢地抓住顶上突出的石头,贴近了牢顶细细查看。如此几次之后,我发现牢顶实际上是由一块一块方石砌成的,天长日久,原本黏合方石的沙土被雨水冲刷,便出现了一些缝隙。”
“我选了一块四周缝隙较大些的石头,用力推了一下,可它却纹丝不动。我仔细瞧了瞧,便有了计较,之后如常吃饭、练功。只不过当天手抖了一下,把碗给摔碎了……”
“前辈是想用碎瓷片把石缝中的泥沙抠下来?”瑾瑜问。
“负责送饭的人没有发现么?”思瑶也问道。
“那人只是骂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连碎掉的碗都没有收。估计是我关的时间久了,一直都没有试图逃跑,他们也不甚警觉了吧。
“石缝里填充的泥土颇有韧劲,我只得每日等收碗筷的人走掉后慢慢用碎瓷片一点一点地抠,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那块石头终于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