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杜彦成特地抽了点时间来瞧她。
“和你父亲一起吃饭,是不是没吃饱?”紫瑛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杜彦成进门时便板着一张脸,似乎小有愤懑,她一问才撇了撇嘴:“这都被你猜到了?”
紫瑛揭开桌上的一个盖碗,拿起里面的点心递给他:“给你留的,你爱吃的枣仁芸豆糕。”
杜彦成先是扯住她的手,然后伸长脖子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咽下最后一口后,还用嘴巴扫了扫沾在她手上的糕饼碎屑。
紫瑛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忙扯出自己的手绢擦手。
杜彦成得寸进尺,撅起嘴,示意她帮他擦,紫瑛笑着摇摇头,却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净,然后递给他一碗鸭子汤:“小炉子一直热着的,赶紧喝吧。”
杜彦成终于坐正一些,开始一口一口喝起来。
“你父亲找你做什么?”紫瑛随口问道。
“有件事让我去办。”
想起婢女的抱怨,紫瑛有些心疼:“没有别人可以用吗?还在正月里头呢。”
杜彦成听出她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带了点笑意认真解释:“生意上的大事,我爹不放心交给别人,我粗粗想了一下,不算难办,就是要费些功夫。”他放下调羹,“后面这些天我得经常出门,不能陪你了。”
“无妨,你的事要紧。”
“你等等我,等我办好了这件事,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紫瑛点头,却想起一件心事:“比起出游,我倒是有另一个地方想去,我想去看看那几个孩子。”
“孩子?”杜彦成再度拿起调羹,不明白她指的是谁。
“就是我们在大石村遇到的那群山匪,你不是把他们送到方公子母亲处抚养了吗?我今日才想起来,方公子的母亲就在金陵,就想着趁我人在这儿,去看看那群孩子们。看看他们有没有长高、长胖?”
杜彦成又喝了几口汤:“这个不难,你等我忙完这一阵,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见这群崽子了,正好给他们买点吃的穿的,一道儿给送过去。”
之后几日杜彦成便早出晚归,往往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人。紫瑛怕打扰他,从不主动找他,每日只在花园里转一圈打发时间。侍候的婢女们对着她只有恭敬,从不和她多说一句,搞得紫瑛很是无趣。
幸好,没几天杜彦成便回来了,而且看上去颇为愉悦,似乎父亲交代的差事办得不错。
他还带了只雀鸟来给紫瑛作伴。杜彦成自笼中取出,捧着递到紫瑛的手心里:“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定找人寻了一只来给你玩。”
紫瑛小心翼翼地捧起,将鸟凑到自己眼前。那鸟通体雪白,只有两扇翅膀的外缘和尾部是靛青色,而且整个身子圆滚滚的,配上一只又短又尖的喙,显得憨态可掬,很是惹人喜爱。
那鸟扇动两下翅膀,紫瑛吃了一惊,放脱了手。幸好它被系着飞不远,杜彦成立刻将鸟儿拿住,放在自己的手里给紫瑛瞧,问她:“喜欢吗?”
“这鸟儿真好看。”
又过了两日,杜彦成带她出城去看那些“小山匪”们。
车架一直向东行了多久,杜彦成便在紫瑛膝上躺了多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不了几句便至少有一个人会笑出声,使得这漫长的旅途都不那么单调了。
杜彦成提前通知了寺里的僧侣,马车便直接驶入后院,几个下人担着一箱子衣服被褥、捧着七八个食盒,跟在杜彦成和紫瑛身后一起进了孩子们居住的僧房。
孩子们还记得紫瑛,一瞧见她,几个年纪小的立刻跑上前来抱住她:“紫瑛姐姐!”
紫瑛挨个儿摸摸他们的脑门,笑道:“长高了!”
“杜哥哥派人来,说你要来看我们,我们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一个大一些的孩子兴奋道。
“当然是真的!我既然大老远来了金陵,肯定要来看看你们呀。”
这之后孩子们便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左不过都是吃了什么好吃的、穿了什么新衣服之类的话。杜彦成在边上看着,紫瑛面对孩子们的盈盈笑意和耐心倾听都令他心里十分熨帖。
紫瑛打开食盒,将他们全部放在桌面上,让孩子们自己拿。这之后吃东西的声音便盖过了说话声,偶尔有人说话,也是问“这是什么”或者“好吃”之类的。
杜彦成带来的吃食极多,吃不完的都被收起来,紫瑛嘱咐孩子们:“这些都是不怕坏的点心,你们留着慢慢吃。”
又让人打开箱子,给孩子们发新衣服。孩子们各个欢天喜地,拿了衣服就准备换上。一些年级大些的都躲到隔间里去换,换好了就挨个儿出来给紫瑛看。
瞧着他们从原本的乞丐模样变成干干净净、天真烂漫的样子,紫瑛的欣慰和满足难以言表,对杜彦成的感谢便更甚一些。
不过,她看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刘从毅并不在这里,便问道:“你们的‘寨主’呢?怎么没见到他?”
“不知道去哪了。”
“我们也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几个孩子嘟嘟囔囔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来说。”
紫瑛认出了刘从毅的两个小兄弟,和他同为燕山派后裔的两个少年,将他们点了出来。杜彦成听见这事也立刻走近一些,就站在紫瑛身后听着。
“他原本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住了一个多月,然后……然后就不见了。”其中一个少年有些胆怯,,声音不大,还缩着脖子。
“不见了?他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紫瑛有些急了。
“我们……我们也觉得奇怪,”另一个少年冲紫瑛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说,“他走之前什么都没说。”
“他是自己走的?”杜彦成也问道。
“是的,头一天他说想回家,我们以为他只是想家了,随口说说,然后第二天起来他就不见了,说不定真的是回龙门去了。”头一个回话的少年终于能利索说一句话。
“他说想回去练好五峰刀,这里是寺院,不适合练武。”另一个少年又补上一句。
“之后你们再没见过他?”
两个少年均是摇头。
“真是抱歉,”杜彦成转过来对紫瑛道,“我把他们仍在这儿,除了让人送些吃穿过来,都没怎么好好照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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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个人都不知道。”
紫瑛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要忙生意,哪还顾得了这些。”
她虽然在说话,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紫璇向刘从毅传授五峰刀后,刘从毅咬牙切齿说要为父报仇的样子。可下一刻她摇了摇头,心道:“不会的。刘从毅又不知道他父亲死时的情况,怎么会把爹爹当成仇人呢,不会的。”继而又担心他年纪小、武功弱,独自一人流落江湖必定困难重重,他走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
“你能不能派个人去找他?我担心他……”紫瑛牵住杜彦成的手。
“没问题,我在龙门有商号,我请那里的掌柜留意着。”
“不仅是龙门,还有……郿县附近。”
“郿县?为什么?”杜彦成不解。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我明白,”杜彦成识趣地没有多问,“我请京兆府的人过去查探。”
杜彦成答应紫瑛之后,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今个出门太早了,又一路颠簸,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杜彦成凑近些,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紫瑛没有说话,他便更加担心,提议要不先早先回去,下次再来。紫瑛没有反对,便匆匆和孩子们道了别,上了马车。马车上她也一直沉浸在思绪中,杜彦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不再像来时那样故意逗她。
此事之后紫瑛便动了回家的念头,但又不断告诉自己,刘从毅还是个孩子,就算他知道了前尘往事要报仇,也总得把功夫练好,不会这么快就找上天魄门。可心里总是难免惴惴不安。
杜彦成的父亲又来了两次,每次杜彦成都会被叫去好长一段时间,回来后也总是闷闷不乐,紫瑛不想这个时候撇下他一个人,也就一直没有提要回太白山。
这天,杜彦成又被其父叫去,期间还发生了争执,最后杜彦成败下阵来,被父亲训斥了一顿赶了回来。杜彦成赌气将自己关在房中,晚饭都没吃。
紫瑛从下人那里得了消息,亲手准备了清粥小菜,拎着食盒去找他。敲了两下门都无人答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蜷缩成小小一个的杜彦成,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前,眼中的泪痕都还没干。
天早就暗了,屋中却没有点灯。紫瑛放下食盒,顺手将灯点亮,然后走到床边蹲下去:“饿了没?我亲手熬的粥,还有几样时新小菜,要不要吃一点。”
杜彦成摇头,拧在一起的眉毛还没有松开。
紫瑛便也学着他坐在床下,将他揽过来,他像是落水的蚂蚱抱住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上。
“我在这里。”紫瑛轻声道,然后她便感到肩膀瞬间湿了一块。
杜彦成一直控制着没有哭出声,这副样子让紫瑛想到了紫璇。紫璇难过时也总是如此,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流泪,你
绝对听不到她的一点儿声音。心疼杜彦成的同时,对紫璇的嫉妒心也变淡了。
“留下来陪我。”
许久,杜彦成的声音才仿佛从水底飘上来,闷闷的,还带着水汽。
紫瑛用力抱住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