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飞等女儿吃过早饭,也不收拾中午的那些菜了,将鱼啊牛肉啊装好,带着女儿就去了丈母娘家里。
给丈母娘说了自己要去干活儿,要晚上才回来,要将萌萌放这里住两天,老人一点意见都没有,见到他还带了鱼和牛肉来,连连说花这钱做什么,自己现在没有工作,能省就省一点,不要浪费。
又说到处打杂也不是事,还是安生打个工厂打螺丝来的正经,絮絮叨叨,张云飞也不生气,耐心地听说,他自然是能听出来丈母娘的关心。
急急地跑到强子说的地点,要和白事伙头班子一起去葛村,那里离着县城还有些路程,等他来到河边菜场,那班人已经等了一会了,他还不算最晚,还有两个大妈还没有到,强子临时通知,各家都要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
又等了一会,两大妈才到,一车人挤了一台厢货和一辆面包车就走了。
到了丧家,死的是一个老爷子,晚上和媳妇吵吵架,一口气没有上来,气死了,很可能本来就有血栓,这一生气就倒地不起,媳妇回房间自己生气去了,也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老爷子,等他儿子打麻将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爹在地上已经凉了。
这下就惊动了起来,送医院已经没有必要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农村就是这样,一家有事全村人都来帮忙,就有邻居老爷子来帮着给老人擦身子穿寿衣。
这家的儿子就急急地给亲戚打电话,找吹鼓手,安排明天的葬礼。
张云飞老板强子的白事一条龙,是包括送葬的一系列所有人事宜的,什么吹手,风水先生,哭灵班子,冰棺,灵车,骨灰盒子,纸钱,祭担子,什么都有,只要顾客想的,没有他们没有的,只有这样才能赚钱啊。
当天晚上已经安排了两个琐呐的吹手去值夜了,一早强子亲自送了几个吹铜号打小鼓弹电子琴的班子过来,又开车回城里买菜。
这家人要大办白事,光是中午就要开十五桌,这一场白事下来,保守也能赚个万把块。
这是强子最喜欢的丧家,老人非正常死亡,又因着要掩饰生前的不孝,用大做白事大摆排场,以期不让村里人说闲话。
两台车开到村子里,老远就听到琐呐声声,音箱里传出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曲调。那户人家门口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花圈,已经有人前来吊孝。
张云飞和几个男人,将简易的大餐桌一个个地装起,又在院内院外各搭了一个帐篷来,这八月的日头可猛着,不搭帐篷,人来多了可吃不消晒的。
又拖了接线板,接了开水机烧开水,安置好大型风扇,又去接水让厨娘们洗菜,这十五桌的席呢,要快点整治起来。
他忙个不停,他做的就是这杂工,哪里有力气活就得他上,闲下来还要给炊事班帮忙洗菜洗碗啥的。
他更是多了一个事,他晚上还要客串哭灵孝子,另一个哭灵女就是那个弹电子琴的妇女,趁着现在没有什么人,他客气地向着那女人请教了一会。
上次他也客串过两回,却就是在群体哭戏时,做了一个龙套,这次却是要独挡一面了,和这个女人唱主角。
女人也怕张云飞拖后脚,哭的不够深情,花钱的孝子不买账,影响她的收入,因为哭灵一场就得二百块呢,看这家人现在送花圈的已经有三个侄儿侄女了,这些都是她们的客户,一个就是二百块,一晚上下来,一个人也得有个千把块了,这可是她的主要收入。
“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词,就是换个称呼而已,这家死的是老头,孝子孝女哭,就唱爸爸啊,侄儿外甥就是叔叔啊,舅舅啊,姑父啊啥的……主要就是要有感情,你得哭唱的让人家有人共情,……哎呀,你就当是你最亲的亲人死了好了……”
张云飞受益菲浅,转头就看到房间的门口那家人的大儿子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两人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头上腰间拴扎着白孝布,脸上是开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那哭灵女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哭灵女笑了起来,“这一家例外……”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进来一帮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带着草帽的老人,留着八字胡,手上拿着一个旧布包,却是风水先生一早被这家的老二带去看坟地去了才回来。
风水先生热的一身的汗,又要装高冷,穿的唐装的扣子扣的最上面一颗,严严实实的。
进了院子来,就坐在吹手这一边的桌子上喝茶,对着大风扇吹。
“洪先生,把扣子解几个嘛,把汗擦擦。”
张云飞拿了一个毛巾给他,洪先生道声谢,实在热的吃不消,也不装了,接过冷手巾就的擦。
擦完汗,又坐着喝茶,他的时就是定坟地,算去火葬场的出发时间,再算一下上山安葬的时间,安葬时再说几句话就行了,事情倒不多,拿的钱却不少,出来一天,比哭灵一夜还要多,但人家吃的是技术饭,是玄学。
洪先生对这个会来事的大汉有点好感,强子的白事班合作了两个风水先生,前段时间都是另一个先生。
这个洪先生,张云飞是第一次见,本着都是同事的想法,他也就是随手递了个毛巾倒了杯茶的事。
“小哥,你是才到这班子来的?”
洪先生喝了杯茶,对着风扇吹了一气,感觉暑意减了不少,也有精神打量起这个大壮汉来。
“洪先生,我来不少时间了,倒是和你第一次见……”
“噢,也是,这班子我来的少……”
其实就是强子给的钱少,他不乐意来,但这次这家要大办,说是要请好的风水先生,强子这才请了他过来。
洪先生打量了张云飞一下,总觉得这大汉有些说不出来的气息,隐隐黯黯的,像是雾里看花,看不清这人的命格。
“小哥,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没有啊?要说奇怪的事,哪有这里奇怪啊……”
说的三人都低低地笑了起来,可不是嘛,金银箔,纸一筒,花真钱,戏祖宗,人死了大操大办,哪有生前端茶送饭来的强。
“说真的,小哥,还是要注意一点,要保重身体啊,心胸放开点,忧心事能放就放……”
“洪先生还会看相啊……”
那哭灵女笑道,“哎呀,看我这嘴,洪先生可不就是做这一行的嘛……”
张云飞有些惊诧,这先生还真有些本事啊,自己在闹离婚,可不是忧心事嘛,可哪里能放就放下的呢……